城楼上，杜如晦忽然将手中长剑扔下城楼，一把扯开自己为了装神弄鬼而穿起来的道袍，也用力扔了出去，双臂高举，纵声长笑。
长袍在空中鼓满了风，完全铺展开，缓缓地向下坠落，从城楼上往下望就如同一个人空荡荡的背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支撑，不知所向地茫然飘荡。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相视一笑，笑容里既有兴奋，也有苦涩。
两人重重地击了下掌，多年的默契，彼此间的一个眼神似乎就倾诉了许多。
“房老哥，以后恐怕咱们再也不能跟殿下称兄道弟了……”长孙无忌不知是忧是喜，虽然在微笑，却也轻轻摇着头。
房玄龄仰头望向天空，只觉火辣辣的太阳绽放的光线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叹道：“殿下是王，陛下才是天，王前论道，若遇贤德，自不在话下。可在天的面前，唯有低下头才是明智之举。”
程咬金一头雾水，太子怎么忽然就死了？谁杀了他？对他而言，就是把脑袋想破了，也搞不清楚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天生是个急性子，好奇心也强，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先处理浑身上下正在流血的伤口，便不分敌我，想要冲到人堆里问个明白。
忽然一队兵士从他身边匆忙跑过，有一人不小心在他肩上撞了一下，被他一把拉住，粗声吼道：“你奶奶的走路不长眼睛啊？快说！这究竟怎么回事？不然老子把你脑袋扭下来！”
那士卒回头一看是他们的程将军，吓得浑身哆嗦，连忙躬身道：“秦王射死了太子，目前军情紧急，大伙正趁机赶过去就势清理敌军余孽，程将军要不要一起。”
忽然看到程咬金浑身是伤，连忙用手捂着嘴，抬眼偷偷望着他，生怕他一气之下一拳打得他筋折骨断。
程咬金就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了双眼看向前方，紧抓住那士卒的手也松开了。
那士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得站在他的面前，程咬金忽然在他屁股上狠踹了一脚：“明知道军情紧急，还在这里跟我啰里啰嗦，滚你奶奶的去吧！”
那士卒捂着屁股连滚带爬地跑了，心想：“这程将军简直不可理喻。”在心里埋怨倒罢了，但就是打死他，也不敢在程咬金面前说出来。
远远听到程咬金哈哈的狂笑声，似乎兴奋得手舞足蹈。
所有人似乎都非常高兴，然而“玄武门之变”的幕后策划者李世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尽管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是所有梦寐以求的事情实现后，都会让人开心。
无论有多恨他，也无论有多么充足的理由，当一个人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兄长，唯一的大哥，总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更不是一件值得庆祝，值得炫耀的事。
看着身边士卒，随从兴奋的样子，李世民心中感慨万千，这场争斗终于要结束了，兵将们可以回家和家人一起团聚了。
而他呢？
他生在最令人羡慕，最富贵的帝王之家，然而这个家已经不再圆满，亲人们永远也无法一个不少的聚在一起。
讽刺的是，他所感慨的这一切，正是他一手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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