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后的第一个人类周末,已是九月中旬,午后的阳光彻底挣脱了夏日过于火热的缠磨,依偎在秋日相较清冷的怀抱中。
三号草垛里,李白一家都在酣然沉睡。仅以作息时间而言,人类向往光明,鼠族侍奉黑暗,两者可以说是互无干碍的平行世界。
李白正做着白日梦,怀中的独孤五儿紧闭双目,嘴里发出轻微而压抑着的吱吱声,田鼠的五官飘漾在一片发烫的晕红中,模模糊糊的,仿佛褪去了所有的绒毛,那张鼠脸也愈发有了人面的轮廓……然后一阵吵闹将他从无尽的梦沼中拉扯了出来,缓了缓神,才发现自己正抱着幺娘。
“汪……汪……”意识回归,李白渐渐听清了那声音。
一条是浅黄色的乡村土狗,眉额处有两抹灰白,舌头挂在嘴边,幅度明显地一吸一吐,似乎还没有从夏天的酷热中透过气来。两只耳朵软塌塌地贴在脸颊边缘,毫无精神气。
另一条狗则截然不同,完全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这是一条成年狼狗,双耳矗立,四肢挺直,狼似的脸庞上,一对外眦斜提的眼睛射出炯炯的目光。浑身毛发清理地一丝不苟,从颈部至尾巴的背脊线往两侧腹部的位置,覆盖着一层紧密的黑毛,阳光中宛如黑缎。
李白睡眼惺忪地从草垛里探出鼠头,立即发现了狗叫的来源。
除狗之外,还有五名少年,都是十岁左右的青涩模样,其中两个更稚嫩,还在童年的边缘。说笑中沿着西面的水塘,堂而皇之地往打谷场这边走来。
片刻后站在打谷场上,一个浓眉少年已急不可耐地寻问起众人意见:“这么多草堆,拆哪个?”
“矮一点的吧。”开口的这名少年面容清瘦,个子最矮,年纪也似乎最小,神色怯懦,说话的语气透着难掩的畏怕。齐眉的头发十分熨帖,泛着淡淡的油光,同黑色的西瓜皮一样。
李白心头猛地一惊!这群少年眼下便站在三号草垛近处,并且三号草垛在整个打谷场恰好就是最矮的那一两个。
这时,他们当中身材最高大的那名少年略一思索,然后斩钉截铁道:“就拆最高的,那里面肯定有老鼠!”说完便领着其他少年朝打谷场东面那个最显眼的草垛走去。
虽然自家的三号草垛险险躲过了一劫,但高大少年这句话却让李白真正感到惊慌起来:“这群熊孩子果然是来捉老鼠的。”
“打谷场最高的草垛,不就是独孤家……”李白忽然想到这一点,心中的不安感立时如冷泉般涌向全身。
李白重新钻回草垛,连忙将父母兄妹唤醒,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有人类来抓老鼠,带着两条狗。他们没有带铲子之类的工具,应该一心是要拆草垛。”
听到有狗,李家众鼠不由地面露惊色,狗辈抓鼠常常会撕咬分尸,远比猫族凶残。
“这些人类是要去独孤家的草垛。”李白安抚一句,随后又用命令似的语气说道:“但是以防万一,你们等会儿都要离开草垛,逃到草甸下的地道里。”
“你呢?”父亲李十一郎听出了小儿子的言外之意,何况小儿子刚刚和独孤家的女娘子定了亲,彼此也算是一家人了,它不好直接劝说儿子袖手旁观,只有如此一问。但短短两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我会小心。”李白强压着心中的犹豫,神情肃然道。
白七娘闻言张开短短的鼠臂,努力将李白拥抱起来,鼠目中含着泪光道:“娘等着你和独孤家的女娘子为李家开枝散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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