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路纵横十九道,虽是围棋,黑白两方竟如象棋分了楚河汉界般,东方白棋占优而西方黑棋占优,就如道门与大承朝廷割据东荒与西岐。
弈棋者二人,一人白色广袖长袍,身材高大。一人玉带九龙紫金袍,面容威严。
在这二人对弈之时,有四个暗金袍龙骧卫立于四方,他们的手始终放在刀柄上,神情肃然。
纵使他们已站了整整六日时间,也仍然纹丝不动,将精神保持在最集中的状态。
这盘棋已下了六天。
六天前,从李知谨被白忘机拦下开始,他们并未交手,而是来到这皇城中的望帝亭中对弈。
李知谨知道白忘机在这玉京皇城中虽然不能奈何他,但若一心要挡,却能让他到不了淮安城。
在四个暗金鱼龙服龙骧卫看来,这盘棋下得很怪,对弈之人就像两个不通棋道的小儿那样,六天间只是把棋盘摆成了半黑半白的两部分。
就算玉京皇城中三岁小儿也知道,日理万机的大承国相的六天时间比常人的六百年还值钱,怎么会做这种无聊事?
那么既然下棋的人有一方是李知谨,这盘棋便绝不会是什么无聊事,至于与李知谨下棋的另一人……
四个暗金鱼龙服龙骧卫谨慎打量着白忘机的一举一动,白忘机却神态轻松自然,仿佛这四个杀人无算的龙骧卫只是无害的孩童,他们手中曾染千人心头血的弯刀也不比孩童的拨浪鼓更有威胁。
而这四个龙骧卫心中也清楚他们对于眼前这个白衣人无法造成威胁。
他们的手反握在刀柄上,这样的姿势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刀,可以在一眨眼的时间内斩开一座小山,要斩一个人当然是易如反掌,但六天来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出刀的机会,每欲出刀,他们眼中盯着那白衣身影,却似乎找不到了出刀的目标。
这么一个好端端的人在你眼前,你却觉得他是不存在的,这实在荒谬无比,更荒谬的是四个龙骧卫却对这荒谬的现象束手无策,胸口烦闷直欲吐血。
在他们的注视下,白忘机放下一目白子。
“多年过去,棋品仍低劣如此……”李知谨摇了摇头,却从棋盘上拿走一目白子,淡淡道:“你下了两子。”
此言一出,四龙骧卫心中凛然,国相大人说白忘机下了两子,但他们却只看到了一子,那么还有一子又是什么时候下的?
白忘机微微一怔,“不错,你倒是有长进了。”
这天下无人敢用“有长进”这三字来评价李知谨,但对于白忘机的话,李知谨却是淡然接受,“若无长进,如何镇得住如今的大承。”
放下一目黑子,李知谨又道:“你也有长进,竟敢孤身来闯玉京,不怕我不计代价强留你?”
“你舍不得。”白忘机笑了笑,“就像知谨兄二十年前独入南荒一剑斩断罗浮山巅罗浮塔,不也是算定了那些老不死的舍不得拿命来赌你的命?”
李知谨盯着白忘机的眼睛,“我与他们不同。”
忽而,有一人携金帛来到亭外,淮安城中有通天令来报。
一龙骧卫接过金帛呈给李知谨,李知谨看罢后,纵使心中早有准备,面色也微微一沉。
“道门如此大张旗鼓,潜龙在风口浪尖之下,就不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白忘机笑了笑道:“知谨兄未免也太小瞧我道门中人了。”
李知谨淡淡道:“道门亦非上下一心,不愿潜龙出世之人也不会少。”
白忘机却毫不在乎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你可知亢龙有悔,潜龙勿用?”
李知谨一转念,便已从各个方面揣摩了白忘机的意思。
所谓亢龙有悔,潜龙勿用,便是指龙若飞得太高便有灾祸,而真正的潜龙,在万事有备无患之前,都会低调而不崭露头角。
李知谨一皱眉,心道:“难道所谓的潜龙只是幌子?”
不等李知谨说话,白忘机一拂袖,微笑道:“此棋已终。”
说罢,身形消失不见。
那棋局,此时黑白两方各占一半,然而交界处,却出现了黑白交接如蛇的长生劫。
长生劫在棋局中极为罕见,一旦出现,便黑白循环,不分胜负,白忘机那一拂袖,竟将此局下成一盘和棋。
李知谨默然不语。
到底白忘机的话是故弄玄虚想让他举棋不定,还是说,难道潜龙……
当真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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