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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惊,她万不能揽下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无论她打重打轻了,云贵嫔都会记她头上。况且,她不希望自己留在皇上心头,哪怕只言片影是自己训人的凶相。三十藤条,任谁打,都打不死人。自己倒不如卖乖送云贵嫔个人情,于是笑推藤条,“刚才那不知规矩的奴才,不如让她来打吧,罚她背负个欺主之名。”

言蹊闻之大喜,忙跪挪至皇上身前,欲接藤条。皇上望叶瑟一眼,心知若让这宫女施刑,她定惜力。可转念一想,她方才在湖中转头那一瞬的倾世芳华,却不是为自己。心头怨升怒腾,况且自己给过她自救的机会,她却用他的仁慈来请求握永璜的手。今天若不好好训诫她,不知日后再做什么逾矩之事。于是持紧了藤条,“朕亲自来。”

鞭鞭落下,他并未惜力。至第十鞭,她浅翠的衣衫已透出血渍。万绿丛中一点红,弘历触目惊心,别过头继续。

鞭鞭落在永璜心头。他痛难自持,试图想象美好的场景驱逐心头之痛。一笔横笛,一树桃花。一池春水,一半在太阳下,一半含在对面姑娘的眼眸,望向他。她那眼神,他曾想,拿什么,他都不换。如今,自己却轻易就用她换了自己的荣华安稳。

皇上复睁眼,见血渍更长也更深了。可那倔强的女子竟一声不吭。她不肯向他低头,不视自己为此生所依,这比她喜欢永璜更让他伤心,手上不觉加了力道。直到他见藤条也染了血,心中终究不忍,可未及三十鞭,下不来台,便转问皇后:“多少下了?”

皇后心中数着,共二十一下。她至皇上身边,慢慢摁下皇上的手,“管它多少下呢。什么啊,都不如皇上的身体重要。打坏罪妃事小,伤了龙体事大。”

皇上这才顺着皇后的台阶下,“那便看在皇后的面子上,饶这贱人一命。”

“今日之事,若有人泄露半句,朕不究单人责任,全部追责。包括朕在内,每一人皆受罚。”说罢,着重瞄了皇后、兰悠一眼。

“璜儿,你还不走么。”皇上厉色问。

永璜明白自己若停留,将使云锦处境更难,只好应了,先皇上离开。兰悠随皇后也出去了。

皇上望言蹊一眼,“你出来。”言蹊随皇上步至檐下,听他轻声嘱:“你速回永和宫,命宫人烧好火炕,熬好姜汤。愈伤的药,朕会命太医送去。多唤几人来,用肩辇载娘娘回宫。掩住娘娘伤口,莫让雨水感染了。”

言蹊心中一暖,转念一想,既这般心疼,方才何必下那么重的手呢。“已是初夏,缘何烧火炕呢?”

“你且备上,防着云锦着凉。”皇上注视她脸庞,“你的脸也无妨吧?朕命人一同将药送去。”

刚才被掌嘴都没落下的泪,如今却因皇上一句关怀落了下来,“奴婢无妨,不劳皇上记挂。”

“好,好好照顾娘娘,和自己”,皇上嘱完便走了。

奇怪。皇上方才鞭笞娘娘时,她恨透他了。怎如今,皇上随便一安慰,她便觉心里如生暖炉,不惧户外风雨了。

进屋后,她见娘娘身上血痕,心疼得紧,解开外衫覆在叶瑟身上,“娘娘,您先别翻身,那样伤口会疼。您先趴定了,我回去唤小勇子他们抬辇舆来,护您回去。”

叶瑟双目无神,额间全是方才因疼痛沁出的汗,她未答话。言蹊的身影消失于雨帘。

一刻多钟后,言蹊匆匆携众仆从来了。皇上因放心不下云贵嫔伤情,也半路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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