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过秋雨的石板路有些湿滑。
这场秋雨是今年入秋第一场细雨,明显寒冷的天气,让天空飘下的细雨像一滴滴冰珠,洒在脸上,会有一股刺骨的冷意。
唐溪东很不习惯的裹紧身上的书生衣袍,向着前山走去。
落梁山靠近山下官道,并不算高,山阴因为地质变迁成为一座断崖,山阳坡度缓和,被开垦成一道道小块梯田。
但在唐溪东之前的记忆里,这两年山西干旱少雨,灾害肆虐,于是一块块梯田便被废弃了。
前山是个平坦开阔的大场子,围着场子的是一座座砖石掺杂而成的屋舍,里面住着的便是这山寨上下一千出头的山匪了。
说是山匪,其实也不然,不过都是山下活不下去的山民,交不起皇粮,被逼上山逃税罢了。
都是些老农民,做了一辈子泥腿子。
可想而知,这群山匪有多不入流?日子过的得有多艰难?
除了打猎用的弓箭,就剩下拼凑而来的锈迹斑斑的刀枪。
之前的日子里,一直靠着卫所军户出身的寨主柳大谷、边军逃兵出身的邓大虎、不入流的地痞恶霸出身的刘大狗,这三个结拜兄弟带着大家瞎闯。
但半年前,柳大谷在打劫时死在了平阳府大户人家亢家的家丁手里,山寨寨主的位置便落在了一个弱女子柳莲清身上。
柳莲清长得很美,用如今唐溪东的眼光看来,便是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古典美。
年纪不过二十,但为人很有主见,性子外冷内热。
当然,唐溪东与对方真的如同陌路相逢的陌生人,哪怕两个人被柳大谷一手操办结为夫妻。
此刻,前山广场一片,嘈杂。
人群围拢着,一人一句混在一起就像后世的菜市场,再加上妇人孩子的哭喊声,要多乱有多乱。
唐溪东凑过去,找了个人缝,探着头去看。
山匪围起的中间,四五条汉子的尸体,摆在冰冷的地上,旁边或蹲或坐着家属,瘦弱的妇人,还有茫然的孩子。
周围的人每个人都带着兔死狐悲的伤痛。
打劫,免不了死人,死去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山寨上这一千多口人。
怨不得谁,也顾不得谁?
毕竟,连上一任寨主,凶悍魁梧的柳大谷都被人家一刀砍了。
唐溪东感觉自己的眼神有些冷漠,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于是不再多看,而是打量着那些青壮身后的破旧板车。
空荡荡的板车,沉默的告诉大家,今日又是空手而回。
“七叔,死去的兄弟,由你带人好生安葬了,以后每一家多分一份粮食。”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唐溪东闻声望去,便看到身姿高挑眉眼如画的青春少女,脸色冷冰冰的站在那里,这便是柳莲清,这个山寨的当家做主的寨主,刚才那话便是这女匪首说道。
旁边的一个嘴角长着一颗痦子的老人点头答应。
这老头,在山寨中很有地位,是寨中唯一会几手医术的郎中,平常还负责山寨各种喜事白事的操办。
唐溪东记忆里,几年前他与柳莲清的婚事便是这老头一手操办的。
身边还有一个胡渣乍起的汉子,看上去有四十多岁,脸上一道刀疤让他看上去有些凶狠。
这人便是边军逃兵出身的邓大虎,怀里抱着的虎头虎脑的孩子便是他的儿子,邓小虎。
古人起名字便是这样,农家人不忌讳父子名字犯冲。
邓大虎原来有妻有子,但做逃兵时,妻子留在了老家偏头,上了山再续了一房,七年前生下一个儿子,很是宝贝。
邓大虎身边站的一个瘦小但精干的汉子,便是当年桃园三结义中的老三刘大狗,这人还带着地痞性子,膝下无儿无女,跟前也没有家室,喜好跟山上的寡妇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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