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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个儿先乘马车,后和丫头们在大风中嬉闹了一阵,体力耗得快,妍姬倦了未用飧食就直接睡下。

晨起出门,外面好一方乾坤朗朗。

山色精光翠,天地皆清明。

若不是清晰记得睡前那乱尘横走、惊雷过墙、枝丫瑟瑟、飞雨入廊的壮观样,妍姬还真要怀疑,这暴雨是不是压根没下来。

昨日风过已无声。杂物乱絮早没了先前的仓皇,回归往日模样。驿站院内那株苍青老树,暗沉沉的重叠旧叶间催生出嫩黄带着绒毛的新芽,芽叶撑开的声音,脆弱而绵长,静静听着,谁还记得那风是如何咆哮的。

昨日雨过不留痕。道间润润的,却没有积水,看上去比来时还要光亮。上天降下的三千雨露被地上那些拔土而出的草木喝了个精光,马车行过,车轱辘留下的印记没多久便被它们蔓延的绿意覆盖,那深深浅浅的绿是生命膨胀的痕迹,微小而密集,呆呆看着,谁还会去追究那雨留下了怎样的印记。

世子驹在几案前已经沉思许久了。昨日和齐侯的对话,他总觉得有些虚幻。要不是今日嗓子阵阵生疼,他都不敢确定自己的确在宸极台内竭力嘶声,甚至有些强势的和君父说了那么多话。

后庭,女人。这是在吕黔一事上,齐侯最后给出的提示。

很多事,世子驹不想去涉及,更害怕涉及后会牵扯出其他事,所以他故意避开。他以前不愿把后庭中人卷入前廷之事,担心那些女子的行为若被齐侯知晓了,必无好下场。可是现今,他明白了,很多事,齐侯一直都知道。

所以,他无需在意了。

吕黔归齐一事,始终都是要在前廷公开的,只有前廷同意,这事才能成。前廷决策,大多时候又都取决于六大家。

晏、国、高、田、鲍、梁丘六家中,国夏、高张遇事素来中立,世子驹有把握晏婴会支持吕黔回来,剩下三家,只要能有一家主张吕黔归齐,这事就有希望。若是两家,便能成定数。

田氏,他是想直接放弃了,剩下的还有鲍氏、梁丘氏。

如何攻克这两方,世子驹眼前浮现出两个女人的身影。第一个是齐宫中身份最高贵的女人,齐侯正妻、后庭女君、他的母亲——燕姬夫人。

未时三刻,世子驹的肩舆停在凤吟台前。

天很热,凤吟台却有些阴冷。和昨日的大雨无关,宫人们早已整理过,整座宫台没有半点下过雨的痕迹。

这阴冷是多年来一直有的,只是近几年更加厉害了。

鲍氏在燕姬授意下提出质子之说、致使吕黔入晋时,阴冷添了一分;吕予因为燕姬废了条腿时,添了三分;想着今日还未开始的交谈,好像又添了一分。

殿内,燕姬着墨绿曲裾深衣,五彩翟鸟纹耀眼夺目,广袖黄裳,半倚床榻。作为齐国君夫人三十载,齐宫中最尊贵的女人,人们很难想象,她已将后庭之事交给如夫人仲己打理,静养在凤吟台三年了。

三年了,她一直在等个人,等他认输,等他求自己出去。

听到面前跪着的世子驹的请求,燕姬眼中充满了嘲讽。许是夫妻间的默契,她说话有些像齐侯,不过略微温和些,声色平缓却依然没有温度道:“这事,本君不会帮你。”

“母亲,六弟无辜遭难,在外苦了四年,您帮帮他吧。”

“无辜?”燕姬眼中嘲讽意味更深了。

是,当年质子一事她本想把吕骜推出去,可后来去的却是吕黔。可是,那又怎样?他也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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