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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允爅施施然慢悠悠地起身,一脸兴味地走向杨不留,翻手勾下肩上的裘袄,双臂一展,将杨不留裹在其中。

“身子都在发抖,还说习惯——拿自己当成铁打铜铸的了啊……”诸允爅披了衣裳便退后半步,没给杨不留察觉到自己几乎被身后人抱在怀里的机会,他退到门外,把长椅拖进厅内,抖开衣裳坐下,“这尸体都烧成这样了,还能验出来什么吗?”

“验不出来也不能放这儿不管——既然死在了熔炼官银的作坊,总得想办法知道这人是谁……”杨不留双手揪着衣裳打了个寒颤,突然包裹着她的温暖反倒把她周身的凉气逼了出来。她扭头看向坐在门口故作镇定的诸允爅,目光落在他脸颊右侧浅而小的伤口,莫名生出了些愧疚的神色,盖上了尸身上脏白色的布,转身向他走过去,由上至下的在诸允爅身上捏了个遍,嘴里不停地问道,“这儿疼吗?这儿呢?——这儿疼不疼?”

诸允爅泥人似的被杨不留捏来捏去,眼见这姑娘马上就要查验到他下三路,赶忙拎着她的衣领把人捞起来,掩唇轻咳了几声,“我哪儿都不疼,就脸上和手背上蹭了一下。”

诸允爅一副无须在意的样子,轻轻摆了摆手,眼睛一转,转而打趣了一句,“没想到,杨姑娘这么关心我啊……”

杨不留闻言,瞪着眼睛神色复杂的盯着他看了半晌,说不清是嫌弃还是无奈于他的胡闹,末了摇了摇头叹口气,抓起他的手腕仔细检查伤口。

她看见他手背上纵横交错的薄薄的陈年疤痕和其上堆叠着细细密密被沙土蹭破的小口子,又抬头认真的瞧了瞧他脸上的伤口,微微敛起眉间,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瓶子,丢给他接住,“手背上的小口子用这个擦擦,脸上的伤是火燎之后擦破的,先别碰,会留疤。”

诸允爅扬眉应声,见杨不留转身回到焦尸跟前,直愣愣地盯着看,便举着小药瓶绕了两步站到了杨不留的身后,顺着她没什么焦点的视线胆怯地打量着看,“你都瞧半天了……这尸体有什么不妥的吗?”

“没。”杨不留颓然,叹了口气晃了晃脑袋强打精神,转头问道,“殿下可是看出有什么蹊——跷……?”

杨不留回头之时诸允爅还挨着她抻着脖子,转头一瞬,她的唇几乎掠过他伤口裸露的脸颊,气息悉数泼洒在他的脸上颈间,柔软地缠绕在他的耳边。

诸允爅微微侧目,淡淡地瞥着杨不留登时憋住气的脸,看着她鼓起的两颊轻声一笑,揉了揉她的头顶,问道,“你在火场的时候……是不是想起杨捕头了?”

杨不留惊诧了一瞬,神色忽而柔软委屈了下来。她抿着唇,半晌才缓缓开口,“……我爹跟这人的死法很像。”

诸允爅闻言,眉间一敛,“怎么说?”

杨不留微微侧过身,半倚着停尸板,看着诸允爅道:“尸体口鼻中有明显的黑色灰烬,也就是说,死者是火烧至死,而非死后被弃入火场——如果这人在火场时还活着,那么理应有呼救或者寻找出口的迹象,可是发现尸体的位置却是在屋子中央,既不靠门也不靠窗,甚至于,屋外都没人听见过求救的声响。”

“你的意思是,人在火场里的时极有可能还活着,但是发不了声,也没办法移动——”诸允爅静静地看向杨不留,停顿片刻问道:“当年的杨捕头,和这个人……是不是中了什么毒或是被——挑断了手脚筋?”

杨不留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摇头,“不知道。尸体已经烧得全身焦黑,连年龄样貌都判断不出,更何况是外伤……即便是中毒,如果只是限制行动的这种剂量,也很难验出。三年前的纵火案就是这样,死的人摞在一块儿,分都分不清……要不是因为我爹身上有我师父送他的保平安的玉石坠子,还有他腋下没有烧焦的一小块胎记,我也不敢相信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会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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