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玉良虽对自己的个人衣着、用物极为讲究,但在生活中又极为“俭省”。她的俭省体现在不肯花一分冤枉钱,更不会随意浪费一粒米、一滴水、一度电……
譬如:她也像母亲那样把猪油渣剁细拌在饺子馅里,也把西瓜皮最外面的表皮切掉后做成一道脆生生的麻油凉拌菜,也把冬瓜皮切成丝和红辣椒丝、肉丝爆炒在一起变成一碟风味独特的小菜……在持家方面她完全得了母亲许桂英的真传。
诸玉良还无师自通地烧得一手好菜。每当客人登门,她都要把菜肴安排得品种丰富,色味俱佳,生怕客人吃得不够尽兴。
由于她的好客豪爽和精湛厨艺,使文家的客流量列同心阁之最。
文远方每每回到同心阁,嘴上虽说爱妻铺张,但味蕾和肠胃是极受用的。他最喜欢吃妻子做的西施豆腐、苏州豆腐干、红烧蹄髈和红烧大肠,还有鹅汁糯米饭、骨头汤面、薄皮馄饨……等嘴巴一抹后,他常常慨叹:有妻玉良,夫复何求!
诸玉良织毛衣的水平也是寻常妇女望尘莫及的。她可以把各种线头线脑搜集起来,然后织打出不同款式、花色和图案的毛线服饰。为迎接自己未来的宝宝,几年下来她居然织了几十件小孩各个时期需穿的毛衣毛裤,估计孩子长到四五岁时都穿不完。
(四)
诸玉良除了十九岁那年的春节是在塘枫婆家过的,二十岁的春节是携夫在润州孝义庄娘家过的,二十一岁的春节自然也将在孝义庄度过。
今年为了赶到孝义庄过春节,夫妇俩一过元旦就开始筹备年礼了。他们把火腿、风鸡、香榧等暨阳特产以及各种糖果、糕点如老鼠搬香火般地陆续往家搬,生怕因错失良机而买不到年货,导致回家过年时带的礼物显得凉薄寒碜。
年礼准备完毕,接着要提前买火车票。跟去年一样,买火车票的长龙蜿蜒至大街上。下班后,诸玉良站在凛冽的北风里排了整整两个小时的队,终于买到了两张到润州的硬座票。
也跟去年一样,夫妻俩在除夕的前一天晚上七八点钟,拎着大包小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上了火车。
在密封罐一样的车厢里,他们头靠着头肩倚着肩,昏昏沉沉地经过萧山、杭州、嘉兴、上海、苏州、无锡、常州后,孝义庄的亲人们就在向他们招手了……
那日,列车报过“……润州站快到了,请旅客们做好下车准备”后,诸玉良扶着丈夫的肩站起来,活动一下早已发麻的双腿后,就脱掉鞋子站上座位,开始把一个个包袱递给丈夫。
“不知道爸爸有没有收到我的信,不知道志礼会不会像去年那样到车厢来接我们。”诸玉良颇有些担忧地说道。
“信应该收到了吧。如果志礼没接上我们,我们就等天亮自己坐汽车去孝义庄呗!”
火车越来越慢了……诸玉良的心情也随之越来越迫切,越来越激动。每到这个时候,她的心早已飞到了孝义庄,飞到了朝思暮想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中间……
火车已经驶进润州站……很快就要停下来了。
“我看到志礼啦!我看到志礼啦!志礼又长高了!”诸玉良兴奋地大叫起来,眼泪立即涌出了眼眶。
“怎么好好的哭了?我们不是又回家了吗?该高兴才是啊!”文远方安慰着妻子。
火车彻底停了,文远方立即打开车窗,把头伸出窗外大声地喊道:“志礼!我们在这儿。”
“姐姐!姐夫!快把行李递给我!”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欢快地跑过来。
“好来!”文远方就把一个个大包袱通过车窗塞给妻弟。
“志礼又长高了!”
“姐姐、姐夫都瘦了。”
……
三人一边谈着,一边坐上去孝义庄的早班汽车……过了一个多小时,汽车到了孝义庄汽车站,此时天还没亮透。
诸兴华见儿子顺利地接回了大姑娘、大女婿,哈哈大笑。他伸出慈父柔软的手,摸摸爱女的额头,抱抱朝他撒娇的大姑娘后说道:“乖!赶紧回家喝口热的!你妈他们今天早就起床了,都在家里等你们呢!”
他们绕过汽车站候车室就看见家门口了。
一只叫“黑豹”的小母狗摇着细细的尾巴吠声大作;牠刚来诸家不久,还不认得从远方归来的亲人……
“大姐姐!大姐夫!”一群孩子突然从屋里冲出来向他们奔去;母亲许桂英则站在门口,一边露出雪白整齐的牙笑着,一边用围裙擦着眼泪……
很多年以后,文远方还记得:过了那个春节,诸志礼是十六岁,快要高中毕业,已经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诸玉善是十三岁,亭亭玉立,文静乖巧;诸玉贞是十一岁,稚嫩可爱,嘴边正在生羊胡子疮;诸志慧是八岁,见到大姐夫依然羞赧怕生;诸志诚是五岁,一个大个子、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红屁股男孩。
……
正月里的一天,许桂英在孝义庄八大队认的干女儿带着儿子来给诸家拜年,却被冷落在一旁无人问津。
此时,许桂英在忙于烧饭,诸兴华在汽车站上班,诸玉善和诸玉贞在灶间帮母亲做事……大家都很忙。招待客人的任务自然落在了诸玉良的头上。
诸玉良向来怕生,最惧和陌生人没话找话地聊天,于是一句话也不说,陪客人枯坐着,气氛十分尴尬。
诸玉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从外面溜达回来的文远方。文远方一进家门,气氛立马就不一样了。他从人家祖宗三代开始问起,硬是把一个不善言辞的农村妇女的话匣子给打开了……
“你知道吗?是她非要认我妈做干娘的。玉善、玉贞都不喜欢她上门呢!幸亏你来了!”诸玉良事后对文远方说道。
“哦,来者是客,冷落人家总不太好吧!”文远方不以为然地说道。
正月里,诸玉良夫妇在孝义庄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客人吃饭,或被大队干部喊去吃饭……文远方彬彬有礼的举止,平易近人的气质以及卓尔不凡的谈吐,给孝义庄的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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