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天气,已经快入秋了,还这么热。”
克伍擦了把汗,抬头往山上瞧去,远处杂草丛生,脚下怪石铺地,对于一位常年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来说,这无疑是条死路,他们宁愿在自家的后花园赏赏花,绝不会平白受这份罪。
好在克伍只是一个落寞子弟,甚至已经算不上贵族,尽管家境还算殷实,却没有养成娇生惯养的习惯,在同辈中也算是少年老成。他没有像其他伙伴一样在朝廷中谋个一官半职混日子,反倒是在年幼的时候进入太医监的门庭,做了一名药童,如今已经弱冠年纪,正式成为员医后依然习惯独自上山采药,不过再有几日就能随老师在医馆坐堂了。
又走了几步路,不远处冒起一缕青烟,克伍叹了口气,眉头却舒展开来,“看来就是这里了。”
此次上山,他是奔着一场赌约去的。大约半月以前,在山阳县城门口,太医监员医连得海与一个庶民的赌约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没几天就平息了,如今甚至已经没人记得。这件事传到太医监时连老师都动了怒,为此还责罚了连员医的莽撞,整整禁足一个月,如今还关在医馆的书房抄写药典。
大多数同僚觉得连员医的行为有损太医监的声誉,与一介草民立赌,他不嫌丢人,同门还嫌掉价呢,与人说起来,太医监的人仗势欺人,公报私仇。更何况没人觉得不知哪跑出来的乞儿真的有资格与太医监叫嚣,一个没有旗鼓相当对手的赌约根本是自降身份,几乎整个太医监都认为连员医办了件蠢事,被一个不学无术的小人耍了,那不过是哗众取宠的手段罢了,即便是刚入门的药童也知道一件事实,民间所谓的医术高明之人,不过是习得一些蹩脚的偏方,与真正的医药大家比起来就显得相形见绌了,何况是底蕴深厚的太医监。
克伍也是深有同感,不过也有一些与同僚相左的看法,诚然许多民间医师对于方子的理解与掌握不尽如人意,但其中不乏经验老道之人,假若将这些人招纳到太医监,加以指导与教诲,取长补短,一定能让太医监更加壮大。
现如今尽管太医令实力雄厚,但也只是覆盖几个较大的州府,其下太医监也只是驻守在山阳县这般人口密集的郡县,换做是小一些的县城或许只留守几位员医与员吏,至于更小的村落就鞭长莫及了。
克伍觉得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广纳贤才,不论出身,而不光是依靠每年的举荐,这样只需前几年投入一些银两,大力培养,之后就能收获源源不断的员医,这样远比单靠从药童中提拔人才要快速的多。
当然,克伍只是一名员医,许多事他想不明白,或许为官者也有自己的顾忌,并不能放手施为,就像老师说的,他还年轻,正是读书识字的时候,其他的事不是他该考虑的。不过这次他也有自己的主张,如果山上那人真有本事,他一定极力向老师举荐,想来对方也一定会把握这次机会吧。
更重要的,他来此的目的便是好奇到底是何人与太医监的连员医立了赌。
山路渐渐平缓了,眼前的杂草稀疏了许多,周围有被人开垦的痕迹,脚下是一条蜿蜒的黄泥小路,克伍有些后悔穿着这身直裾布衫急匆匆的赶过来,衣袖已经划上一条不大的口子,脚上沾满污泥,走起来实在不方便,早知如此就该换上药童的短褐,那样爬山也会方便许多。
他隐约听到一些声响,左右打量一番,确认青烟的方向就在眼前,咬咬牙又加快了一些脚步。
刚绕过一块儿青石,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黑影,定睛瞧去,一个背着柴火的壮汉站在侧方,正歪头看着自己。
克伍被突出其来的人影吓了一跳,却见那人招了招手,冲自己嘿嘿一笑,然后大咧咧的走了过来。
“兄台你好”克伍拱拱手,“在下是——”
他本想自报家门,可是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那人尽管长得五大三粗,说话倒也热情,只是嗓门大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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