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泰携几位同僚坐在了二楼东头的雅居里,这门外头站了两个黑衣侍卫,旁人见了,便知晓里边儿是位大人物,所以自会退避三舍。
此时,乔倌儿娉娉婷婷走上了二楼,她怀中还抱着一把琵琶琴,这身后还跟着一班歌娘子。其中一娇俏娘子絮絮说道:“也不知道今日这姜大人口中的贵客是谁竟有这样大的排场,看三娘的脸色,想来这贵客不是大官就是皇亲国戚吧。倌娘子你说呢?”然倌娘只转眸微微一笑,说道:“咱们只需要尽心服侍就好,其他的不是我们这些风尘女子所惦记的,等下到了里屋,你们可千万小心说话,勿要得罪了贵人。”
“是,倌娘子是咱们这群歌妓当中最会察言观色的人了,难怪三娘她会这般宠信于娘子你呢。”
“行了,奉承的话到这儿就结束了,到了。”倌娘走到雅居门口,然后示意身后的丫头闭嘴。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耳垂上的梅花珍珠耳坠,随后对着面前两个黑衣男子微微一笑,“小女子倌娘见过二位爷,不知...二位爷可否为倌娘开个门,只因倌娘手中抱着琵琶琴甚是不方便。”她的语气娇媚温柔,尤其一个轻佻的眼神更是让这两个人浑身不适了。随后门被缓缓打开,只是身后的丫头被他二人给拦住了,“大人吩咐,只许乔娘子一人进去。”
于是倌儿独自移身进入。
满堂的华贵引入眼帘,只见这地上铺着酒红色牡丹金菊图样的绒毯,淡粉色的白墙上挂着一幅牡丹图,而正中央有一张圆桌,那圆桌上摆放着一席精致的酒宴。
再看宾客只有寥寥数人,这坐在左侧的是当今状元郎岳常卿,而右侧的便是礼部侍郎姜泰,这两位乔倌儿倒是经常见,但唯独这中间一人,她却不自知。或许那就是姜泰口中的贵客吧。她乔倌儿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位贵客,但她成日里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不论黑道白道,早就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了。
“倌儿妹妹,你可算来了。”这坐在姜泰身旁的李妙发了一句话,她刚刚放下酒杯,脸上的红晕还未曾散去。
“哟,妙姐姐来得可真是早。”倌儿回以一声,随后便慢步走向圆桌前,她身子微微一顷,说道:“倌娘见过姜大人,岳状元郎......嗯,这位爷是......”
“倌娘,快来见过王公子。”姜泰慈眉善目,满脸堆笑地指了指身旁的男子。
“噢,原来是王公子,倌娘这厢有礼了。”倌儿怀抱着琵琶,然后身子娇滴滴地万福了下去,眼里流出媚态。
随后,倌儿随意打量了一下这位王公子,看年岁他大概只有二十五六,且眉目生得棱角分明,算得上是英俊潇洒了,只是他神色依旧是波澜不惊地看着倌儿。话说,平日里那些个薄情郎看见倌儿的时候,哪个不是色眯眯地盯着?但唯独只有这个人,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倌儿,然后又低头喝着闷酒。想来此人定是美艳的女子见多了,所以见到自己之后,他才会这样轻轻扫了一眼。
然李妙却忽然起了话头,一双眼眸中满是讥诮,“姐姐这次来迟,可不能只是弯弯腰就能抵过的......”李妙将身子倚在了姜泰肩上,然后拿起一杯酒递到他面前,说道:“倌儿妹妹的琵琶弹得可是最好的,不如就罚她弹一首吧,不知几位爷意下如何?”
听了李妙这一番话,心里不由得紧了一下,看来是白珍珍煽动李妙来故意为难自己的吧,虽然她明面上是在称赞自己的才艺,但实则是暗指她仗着有三娘撑腰而故意迟到。遂,倌儿当即掩面浅笑了一声,来化解这略微尴尬地场面,“妙儿姐姐真是说笑了,倌娘只是喜欢弹琵琶而已,算不上什么厉害的技艺的,不过贵客在此,倌娘怎敢故意迟到?......原是倌娘素面朝天,未曾打扮,所以这一来二去,才误了时辰,还望各位爷恕罪。”
“哈哈哈,既是如此,多等一会儿亦是无妨...呃...无妨......”姜泰干笑几声说道。
此时,那岳大状元也发了话,他站起身,举起酒杯对着身旁这两位贵客说道:“老师说得极是,晚生敬二位大人,请......”说完,这另外两人也举起酒杯随意碰了碰。
待那位王公子饮完酒之后,他将酒杯顺势放下,并发出沉闷地声音,惹得在场所有人以为他生气了。
晌久,他才抬了抬手,说道:“方才妙儿姑娘说,乔姑娘你琵琶弹得甚是不错,不如...弹上一曲助助兴。”
“倌娘从命。”说完,倌娘微微顷身,抱着琵琶就往屏风旁走去,然后坐了下来,“那就一首琵琶行献丑了。”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生平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抺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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