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地区基本是看不见雪的,最多也只是吹几阵寒风、下几场冷雨而已,不过这只是平原地区,在有山的地方,就不一样了。
露雪山脉作为南部地区海拔最高的山脉,在这里行走,草木的叶子上都是斑斑点点的淡霜,遇到一点温热就会融化,所以人们衣服上都像沾了露水一样濡湿,故起“露雪”之名。山顶长年都存在着积雪,因为雪的缘故,远远看去,尽是连绵起伏的洁白,最高峰清月峰更是从未显露过“真身”,一直笼罩在一片雾霭之中,显得迷迷蒙蒙、缥缈自在。雪线以下则因为气温逐渐升高,分别显现出灰绿、墨绿、碧绿,可以说是四季之景汇集。所以,尽管山顶还飘飞着清雪,山脚下却是鲜花竟放。
千城迈脱下身上的斗篷,摘下斗笠,露出了那一头红发,在这一片白茫中,如一团火焰般耀眼。他甩了甩从斗篷漏到衣服上的露水,走进一间破败的小木屋中,说是木屋,其实也只是几块长木头随便拼接起来的,又压上了厚厚的积雪,感觉摇摇欲坠。他把斗篷和斗笠随便扔到一边,捡了点干木头准备生火。打火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山谷之中回响起来,更显得周围空落落的。点点火星从石缝之间迸发出来,落到木柴上,不久,木柴就噼噼啪啪燃烧起来,火光带着一层暖意扑面而来,屋顶上的积雪也因为这温暖而慢慢融化,顺着屋檐滴落……他把带来的食物一股脑装到那个小小的破铁锅中,放到火上热了起来,不久,香气充盈整个小木屋,一些被香气吸引过来的小兽物也小心翼翼地凑到屋外,探着头向里张望,他扔给它们一些食物,它们立刻吵闹着争抢起来。
他从锅里拣出个馒头塞到嘴里,又装了几个到盘子里,接着把带来的小菜也盛出一些,背上装酒的葫芦,又压了些干柴在火堆上,迈步走出小屋,踩着积雪向山谷深处走去,脚下,那些沉积了几个月的积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他所在的这个山谷因为地势高,又没有什么风,雪也堆积起来,看来不到正夏是不会化了。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他在一个小土丘边站定,把手中的盘子放到雪地上,伸出手拂去了土丘边石板上的积雪,那石板浮现出歪歪扭扭的字迹:“慈母祭炎瑞香长眠之处”。他把葫芦拿出来,将里面的热酒倒到土丘边一个缺了口的酒杯中,自己也对着葫芦嘴儿喝了起来。嘴里的馒头早吃完了,他又从盘子里拿出一个塞到嘴里,边嚼边望着石板上的字发呆。
“你怎么过来了。”他动了动嘴唇,面无表情,眼睛依然呆呆地看着墓碑。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在他身后,是一个身着普通农家服装的女子,是枂白。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是来看望瑞香姨的,不用你管我。”她自顾自地走到土丘边,蹲下来,把手中一捧尙带露水的瑞香花放到坟头,然后揭开提着的篮子的盖子,里面都是热气腾腾的食物。
“随你便吧。”他把葫芦端起来又咕嘟咕嘟喝起来,也不再说话。
微风卷起阵阵雪沫四散到空气中。
“今天是瑞香姨的忌日,我知道每年这时候你都翘课跑到这里来。”她打破沉默,手里不断摆弄着篮子里面的碗碟。“我问你很多次了,真的因此放弃了吗?瑞香姨肯定不会这样希望吧?”
“别管我。”他不耐烦地皱着眉。
枂白却并不理会,而是凑上来直截了当地说:“那天完全是个意外,你怎么总也走不出来?总沉湎在过去瑞香姨就能活过来吗?!”
“你有完没完!”他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一脚踢开了她手边的篮子,里面的食物都滚落开去,几只从刚刚就跟来的小兽谨慎又迅速地捡起食物逃走了。
她不声不响地把篮子捡起来,抬起头瞪着眼睛望着他,她脸上的泪水已经被寒风吹干了,只剩下冻得红红的一道道印记——看来她已经哭过了。
他意识到自己太冒失,但也只是淡淡说了句:“我心情不好,你走吧。”
她不由分说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他的脸上立刻泛起一片红。“孬种!”
“我虽然不打女人,但你也别太过分!”他狠狠地盯着她,眼睛里都是令人畏惧的光芒。
“那你打啊!今天就算是撕破脸我也要把我想说的都说了!千城迈,你就是个孬种!瑞香姨的死完全就是一个意外,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没能保护她’,你只不过是想借助她的死逃避现实罢了!你就是个孬种!”她气得浑身颤抖,伸着一根食指点着他的鼻尖,“你生气了?那你来打我啊!你这个连剑都不敢再拿起来的孬种,你倒是来打我啊!”
他也气得哆哆嗦嗦,伸出的拳头却停在半空中没有落下来,两个人都怒目圆睁,互相死盯着对方。僵持了几秒钟,他缓缓放下拳头,转身离开。
“看看,又逃避了吧?”
“随你怎么说。”他的背影虽然高大,但却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孤独。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胆小鬼!孬种!”她朝着他的背影嘶吼着,“你给我站住!”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