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吏部衙门距离张府很近,跟随张府的家仆过了几条小巷即到。南京六部除了户部因为要负责南方的钱粮税收、漕运、全国盐引勘合,平时还算比较繁忙之外,其他衙门皆很清闲。
在张府家仆的带领下,找到了吏部的文选清吏司,有人有关系果然不一样,没多久就见到了一位吏部文选司主事,给他看了张慎言的亲笔书信,基本就算办妥了,也不用像选美一样和一群举人站一排被人家挑挑拣拣了,不过程序还是要走一下的。
这位主事派了一位文书带李致远去文选司的求贤科报上姓名、出生籍贯、中举年份等信息,然后让他后天再来领取官服印信之类的东西。
在南京吏部衙门李致远还学到了不少官场上的规矩,他觉得最有用的就是称呼了。
以前看古装剧,动不动就听到这个大人那个大人的,他还真以为古代的人们见了当官的都是叫某某大人的呢,到了南京城他发现就没一个人这么叫的,称呼当官的都是姓加上官职或是爵位,例如张尚书、李侍郎、袁督师、史阁部、程抚军(抚军、抚台都是巡抚的尊称),或者地位尊贵的就是姓加上“公”,例如张公、高公,又或是底层百姓叫一声“某某老爷”。
李致远开始不知道,还差点闹了笑话,实际上古时候(至少明朝以前)“大人”是指自己父母长辈的意思,例如“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岳父大人”,称呼官员为“大人”是满清的时候奴才之风盛行,下级官员谄媚上官的叫法,李致远一想也对,一群官员互相称呼“某某大人”,那不是互认爹娘么?
在吏部办完事之后,李致远和张府仆人道别,此时已近黄昏,肚子也饿了,李致远打算先去找个酒楼好好吃点东西,顺便欣赏下大明朝南京城夜景。
对南京再不了解的人都知道南京的秦淮河啊,这可是古代夜生活最为发达繁华之地,秦淮河畔秦楼楚馆林立,是吃喝玩乐的好地方,既来了南京,作为男人不去看看这秦淮金粉岂不是白来了,李致远怀着激动的心情,摩拳擦掌,准备去这流传千古的金粉烟花之地好好喝一回花酒。
夫子庙对岸的旧院离长安街也不远,沿着长安街一直往西走,李致远一路走马观花,东看西望,好不新奇,直抵秦淮河畔之时,已经天黑,青楼酒馆皆已经点上灯火,一眼看去,全是星星点点的灯笼,灯光呈红黄之色,略带暧昧,不愧是红灯区啊。
此时李致远已身处青楼酒馆最为密集之处,琴瑟箫笛之声、莺歌燕舞之声、宾客欢宴之声、才子佳人吟诗唱曲之声,可谓是声声入耳。
热闹的氛围,暧昧的灯火,佳人的燕语莺声,引得他心里一阵躁动,环视一周之后,他选择了其中最大、看起来档次最高的一家名为“群芳阁”的青楼缓步踏入。
作为一个从没进过红灯区、更何况是明朝红灯区的现代男人,李致远心里自然是十分好奇的,内心还很激动,是以进入之后就东张西望,带着好奇的目光四处打量,表现的就像个没见过什么女人的纯情处男一般,有些拘谨,当然,他一贯脸皮比城墙还厚,脸是不可能红的,他只是没来过不清楚规矩不知道怎么玩而已。
但是青楼里多得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没多久就有个窈窕妩媚的女子看出他是个没来过青楼妓馆的新客,观其样貌也是目若朗星,面目清秀,仪表堂堂,打扮得衣冠楚楚,想必是外地来的书生公子哥之类的人物。
于是扭着小蛮腰朝他款款而来,扑到李致远身侧,用手拉着李致远往里走,边走边掐着嗓子,娇声媚气地对李致远说道:“哟,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我们群芳阁?想来定是还不清楚咱们群芳阁可是这秦淮河畔一等一的好地方。”
“听曲看戏,吟诗作赋,饮酒对歌,划拳行令,你能想到消遣玩乐这里都有。”
“这里的姑娘们也是各有特色,各有绝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音律戏曲,丝竹琵琶。”
“而且姑娘们皆是色艺双绝,才情品貌俱佳,或清冷高雅,或温柔婉约,或娇媚动人,或艳若桃李,或珠圆玉润,或柳弱花娇,当然公子若喜欢特别的咱们这里也有,扬州瘦马,北地胭脂,南朝金粉,西域佳丽,应有尽有。”
“另外咱们群芳阁还常有李香君、卞玉京这样的大家前来交流,可以说就是秦淮河边的人间天堂,保管叫公子你乐不思蜀。”
这女子一身香粉香气扑鼻,眼波荡漾,声音娇嗲,有些搔首弄姿的,弄得李致远的身子从心底里地酥了,他略有些不习惯,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公子叫我红姑娘就是。”
“刚才听红姑娘说还有‘秦淮八艳’常来,不知今日小生可否有幸一见?”
“秦淮八艳”的名头流传了三百余年,李致远其实很感叹这些才貌双绝的女子,身世坎坷,沦落风尘,却才华卓越,品性高洁,她们生活于明清鼎革之际,面对国破家亡,大多坚贞不屈,比大多数男子强的太多,对感情也忠贞不二,可她们却大部分都非常不幸,遇人不淑,最终下场凄惨。
红姑娘一愣,问道:“秦淮八艳?”
李致远也是一愣,这名号也是叫了几百年叫惯了,估计现在还没这名头呢,“就是李香君、卞玉京、柳如是这些人。”
红姑娘一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娇声道:“原来公子也是慕名而来啊,‘秦淮八艳’这名头倒是不错,不知是哪八位?”
她是利益相关,当然关心了,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名头,有些好奇还有哪几位罢了,顿了顿又道:“卞姑娘姐妹今天正好在群芳阁,至于李香君,今日倒是不曾来。”
“不过公子想要见卞姑娘却是不太容易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见卞姑娘一面,卞姑娘诗琴书画无所不能,矜持、清高,许多公子哥不惜花千金只为求见一面而不得,但卞姑娘对才华横溢的文人名士却往往不求一金,至从前些日子卞姑娘来到群芳阁之后,每天来此求见的人络绎不绝,但是能有幸一睹芳容的寥寥无几,若公子自认能敌得过前来求见的众多才子名士,当可一试。”
李致远不过是从史书上看过这些奇女子的事迹和艳名,有些好奇罢了,他又不是这些美女的脑残粉,非要看看人家不可,若是真论美貌才华,他还真不信就比得过他老婆叶小繁了。
况且他那诗文水平哪比得过这些所谓的才子啊,人家最起码也是学了十几年的,而且现在是明末了,唐诗宋词都没法用了,穿越者的装逼利器纳兰性德的诗词他也只记得《木兰花令》,肚子里没货还真不敢装逼。
李致远自己肚子里没货,向来也是不喜欢明末的这些书生文人的,就会几句酸腐诗词文章,实际上鸟用没有,骨头还软,大多是怂货,到头来还不如你们这些小女子呢,你们跟了这些没用的书生,以后就知道这都是些什么货色了,读书人负起心来是毫不心软的。
他自己安慰了自己一番,没必要和这些书生一起同流合污去追什么美女,于是打算就这么算了,自己只是来见识一下古代的青楼再顺便喝个花酒的,随便找个美女陪自己喝喝酒,吃个饭,听个小曲就也就够了。
红姑娘见李致远不说话,一会儿沉思一会儿犹豫的,她就猜测这公子八成是没什么才华的,于是也就打算给他的台阶下,顺势劝道:“公子也不必着恼,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能见到卞姑娘的这几天下来也没几个,再说我看卞姑娘也并没有比咱们群芳阁里的其他红牌姑娘漂亮多少,不如我再给公子找个色艺双绝的姑娘,保证公子喜欢。”
李致远顿时就心里不爽了:在这个世界里,我怎么可能是普通人?!我明显就是跟世界上的人都不一样嘛,我要是普通人,那我还这么努力搞个球啊,这不是说我必将失败,最终和普通人一样么,这不行,太不吉利了,必须得争一口气!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我不是常看《红楼梦》,记了很多里面的诗词么,未必就不能脱颖而出!万一不行,我还可以开溜嘛,别怕丢脸,反正这儿也没人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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