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御书房,就听见女帝爽朗的笑声,“青云,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思!”
周青云,青云不是他的名,像沈毕之的毕之一样,青云只是他的字。
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家境贫寒,兄弟姐妹众多,连蒙学都没有钱去念,五岁时就到员外家放牛牧羊。是那员外看他伶俐,教他诗书,收他做了义子。但他父母尚在,员外也不能替他起名字,只能每日里“我儿”“我儿”的叫着。
他十八岁时在朝堂之上展露头角,第二年父母便双双死于非命。加冠时,也是那位员外给他取了“青云”二字,希望他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然后是一道喑哑苍老的声音回道,“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还是当初的陛下,风华正健;微臣却已经老了,不中用了!”
“青云与朕同年,真要算起来,还是朕虚长了你半岁呢!”女帝如此说道。
他二人本是同龄,相识的那一年,正是五王之乱结束的时候,他们十八岁,一个是斩杀亲兄的骄傲公主,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倔强书生。他们相识于人心浮动的战后,相识于波云诡谲的朝堂,相识于那场青春年少。
“四十三年过去了,陛下依旧年轻,而微臣却已经垂垂老矣……”他的语气有些追忆,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我们都老了,天下终将是年轻人的天下!”女帝哈哈大笑,“朕倒是还想问青云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周青云笑道,“吃饭尚可,但若是旁的,便彻底帮不上陛下了!”
女帝的本意是什么,周青云怎会不知,只是他现在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也不能像年轻时那样陪着女帝指点江山了!有些事情,他不能知道,不该知道,也不敢知道。
沈毕之掀帘进去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有些微妙了。
女帝和周青云相对而立,一个是身姿挺拔的女君,一个是老迈佝偻的臣子,明明看上去是两个时代的人,却出奇地处在了同一个水平面上,隐隐还能够看出针锋相对的势头。
大凉崇尚水火土三德,水德尚黑,火德尚赤,土德尚黄,但是火德的赤并非时下流行的中国红,而是发黑的暗红,土德的黄也不是明黄,而是带点红又有点发暗的朱黄。
女帝今日的朝服,是黑色,上面有九条朱黄的飞龙,龙爪下是五朵暗红的浮云,寓意九五之尊。头上的冠冕,霸气而又贵气:冕以皂纱为之,綖版宽一尺二寸,长二尺四寸;冠上有覆,玄表朱裏;前后各有十二旒,贯五采玉珠十二,赤白青黄黑相次;綖版下以玉珩维冠;玉簪导,贯纽,纽与冠武并系缨处皆饰以金;朱缨,青纩充耳,缀以玉珠二。
这是沈毕之第一次见到如此正式的女帝,也是她见过最威严的女帝。
周青云已经六十一岁了,相比较女帝的驻颜有术,他更像是那个年龄该有的面貌。他原本也是身姿挺拔的翩翩佳公子,如今却因为老迈而变得佝偻瘦弱,绯色官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看上去像是一阵风都能吹倒。他的头发和胡须稀疏且花白,脸上沟壑纵横,像是风干的橘子,手上还有大片的老年斑,或许,他看上去更像是七八十岁的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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