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施主的魔障似乎越发厉害了。”释念拨动着手里的念珠,波澜不惊地看着夜锦衣。
“多日不见,大师看人的功底越发厉害了。”夜锦衣手负于身后,浅笑着回答释念。
“记得施主第一次来的时候老衲便劝施主放下执念回头是岸。”
“记得在下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告诉大师我回头才是万丈绝崖。”
“善哉,心魔不除,怕是施主此生都难以脱离苦海。”释念双手合十,微微摇头,似是在叹息。
“是不是苦海,怕不是大师一句话就说的清的。”夜锦衣轻笑一声,转身看着满池已然开始枯萎的荷叶,对释念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施主不肯放下心结去见释行,想必是认为守着执念的人是释行。”释念皱眉问道。
“算不得执念,无非是守着自己认为的真相罢了。”
“那施主为何有意让那位公子与释行相见。”
夜锦衣转过身,扫了一眼那间禅房,笑道:“佛家讲佛缘,卫卿笑与释行大师相见是缘分使然,与我无干。”
禅房这厢,释行从旁边的柜子中取出一个鲁班木,他将那鲁班木放在掌心,安静地看,像是在透过这鲁班木想着什么。
卫卿笑也安静地坐在原处,目光也定在释行脸上,他在等,等释行说出他所知道的真相。
“十年前,我接到一份由几大掌门联名写的信,那封信上说玉无痕与姬容勾结,密谋练就邪功忘川吟,危害武林。他们想让我出马,帮他们除掉玉无痕和姬容,我答应了。在玉展颜生辰那天,我们设计让玉无痕中了我们的圈套。”说到这里,释行面带痛色,叹了口气,“后来,他们几人担心还有其他人练就邪功,索性斩草除根,灭了玉家上下百余人。”
“后来呢?”卫卿笑皱着眉头,手在袖子中攥得紧紧的。
释行手指摩挲着那鲁班木,声音也低沉起来:“后来,我们散出消息说青峒墓掌门觊觎绝崖山庄至宝,设计害了玉家满门。”
“于是你们又用替玉家报仇的借口灭了青峒墓。”卫卿笑站起来,看着窗外,冷冷问。
他背后的释行紧闭着眼睛,似是极为痛苦,许久之后,才重重一个字:“是。”
“起因是玉无痕与姬容练就绝世邪功,欲图谋害武林?”卫卿笑重重转过身来,咬字极重地问出这句话。
“是。”一个字,没有丝毫犹豫,掷地有声。
“大师如此肯定?”
“是。”
“为何?”
释行抬头看向卫卿笑,微微摇了摇头,满是哀恸之色,似乎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溢满了深沉的悲哀。他的声音变得苍老而无力,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十年前,我叫赵元耆。”
轰。
如晴天霹雳,平地惊雷一般,卫卿笑被这句话惊的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满脸皱纹,甚至在开始捉弄了自己的老和尚,他不敢相信这便是自己娘亲口中已经故去的外公,奇古先生赵元耆。
他更不敢相信,赵元耆竟然会与他人合谋害死了自己女儿一家百余人。
面前的这个人,是魔还是佛。卫卿笑看不分明,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残忍的故事里出不来。
“你可能会想,为何我会残忍至此,去合谋害死自己的女儿女婿一家?”释行低着头,一直看着手里的鲁班木,有些嘲讽地笑出声。
卫卿笑看着面前这个苍老的,可怜的,悲哀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自己进门时看到的那个有意思的老和尚已经死在了他刚刚想起的过往里了。
“因为那忘川吟,是极其可怕的至邪功夫,不禁会让练此功的人丧失心智,还会危害到整个武林。”释行的声音沙哑起来,却也愈发肯定,眼神空洞起来,显得愈发苍老,让卫卿笑心里莫名地觉得悲哀。
他心里有种声音告诉他,释行没有撒谎。
太阳终于冲破乌云的禁锢,发出耀眼夺目温暖生灵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阳光洒在夜锦衣银色的面具上,令那面具泛出不一样的光泽,令此时的夜锦衣看起来有了不同于平日的凌厉,他站在那里,带着睥睨一切的气势。
“若有一日,施主肯放下前尘,我少林寺的大门会为施主敞开。”释念见夜锦衣态度坚决一如往常,只得微笑躬身道。
“若有一日,真有一人要度化,还望大师能帮我度他忘却前尘。”夜锦衣亦是深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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