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殿。
皇帝已备好棋盘,自摘了十二冕,散发不束,有宫女为他轻柔的按摩头部。
“陛下辛苦。”沈渊幼时便是皇帝的伴读,知道他有头痛的痼疾,带着这沉甸甸的冠冕一日带下来很是遭罪。
皇帝睁开眼,眼神清亮,目光幽远,最终只是直直的落在棋盘之上:“明玄陪朕手谈一局。”明玄是沈渊的字,此时他觉得万分头痛:圣上精于射术和算筹,博闻强识,雄韬伟略,却是不折不扣个臭棋篓子。
偏他浑然不自知,沈渊顾忌着天家颜面,为了同他多下一会儿不知要耗掉多少心神。
“臣有事求陛下。”沈渊没有去执棋子,反而提起条件来。皇帝叹了一声,将指间的玉石棋子放下,“是为了周家的事?”
“还有刘家二娘,公孙娘子,齐大人的千金,吴大人的明珠……”沈渊顿了顿,无奈苦笑,“当然当下之急便是周二娘子,盖因周大人爱女如命,很是为女儿恨嫁。”想到周小姐膂力惊人,其他千金最多为他扔个桃子,那胖美人儿只手便能掷出一只滚圆硕大的番瓜,险些惊了车马,即便是饱经风浪的沈渊都不由得自脊背生出一股子寒气来。
“爱卿年少风流,又素有德才之名,年少慕艾,此乃佳事。”话虽如此说,如何做两人却心照不宣。得了承诺的沈渊落了一子,淡笑道:“臣,远不及陛下。”
“幸而朕还有琳琅。”皇帝也笑着落了一子,贞妃顾氏,是后妃中唯一得意人。
同先帝喜好渔色不同,新帝长他两岁,正是弱冠之年,后宫也只有一人之数,即便顾氏是将门虎女,但身子羸弱,皇帝在朝堂上承受的压力尤胜沈渊。见他眼底积着淡淡的青黑色,沈渊打起精神,绞尽脑汁的同他对弈。好在皇帝立身自持,态度端正,从不悔棋,只是下的极慢,一盘棋局好似静止一般,或者说,这个天下一等尊贵的人只是借此消磨心底填不满的空洞。
自鸣钟响了九下,皇帝将猫眼般黑亮的棋子翻到厢竹丝篓中。殿中唯有灯花凋落的噼啪声,灯火乍暗忽明。
“陛下…”
皇帝疲惫至极的阖了阖眼,只是盯住了那朵摇摇欲坠的灯花,许久涩然开口。
“…朕……派人打扫了冷霜宫…那里已是,一片焦土。”正如他们在寒鸾寺听到那般,大火将偌大冷宫焚为虚无——什么也没有了。
他的母后,只找到几段碎裂的焦骨,连一个完整的人都拼凑不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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