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敞的房门被人推开,咧着口大白牙的小伙子满脸笑意询问。
他是这间民宿的主人,这里的人都喊他安多,活泼开朗有朝气。
梁晨想都没想拒绝。
“去吧。”冷应儿淡淡一笑:“给他们留条裤子回家就行。”
梁晨也跟着她笑笑,不再拒绝。
楼下中厅靠右一个房间坐着两个人,女的!
瞥见他进来,原本不耐烦的心有些蠢蠢欲动。
“别看了别看了,人家有老婆。”
安多挥了挥手,两个姑娘切了声,讪讪然收回目光,集中注意力投入纸牌中。
冷应儿是被夜风吹醒的。
拧亮台灯,已经午夜了。
另一侧还是空的,伸手一摸,好凉。
口有些干,撑着手肘起身,那种熟悉的锥心感又来了。
挣扎下地,手掌落空,身体重心不稳卷着薄被跌落。
上一次摔倒,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顾不得手臂上的摩痕,捂着腹部逡巡爬到案几旁的行李箱,颤颤巍巍伸出手。
偏偏越想某样东西,命运就是不肯如你所愿。
淡橘色的行李箱随着她的手晃晃悠悠,‘嘭’的一声,砸得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腹部,手臂,头部三道重伤。
楼下,四四方方的桌椅轰然一推,一道身影闪了下,伴随着‘你去哪’的声音消失不见。
入目的画面撕扯他的心,没犹豫,脚步迅疾,小心抱起她搁在床榻。
“药……”
羸弱无力又苍白的唇角艰难吐出一个字。
他偏头扫了一圈,拉开她的行李箱翻了翻,夹层中,一个白色药瓶落入眼帘。
按照说明书倒出两粒,再从保温瓶中倒出一杯水递过去。
立起一个枕头,将她的身体半靠在床上,细细喂她喝药。
安多和另外两个姑娘也跑了上来,瞥见床上的两人后忙不迭开口:“要……帮忙吗?”
梁晨脸色铁青,直接将他们轰出门。
三人面面相觑,摸摸鼻子下楼。
阖着的眼皮沉而重,她使了好大的劲才睁开。
周围昏暗,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刚动了一下,他的手掌随即托住她。
“还难受吗?”
指腹盖上她光洁得额头探了探。
已经好很多了。
她想出声,发现喉咙沙哑得不像话。
拉下他的手握了握,示意他放心。
“应儿……”
他提起她的手合在掌上,蹭了蹭挺直的鼻梁。
喉咙深处扯出一个难听的声音:“……嗯。”
“冷应儿……”他连名带姓喊她。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顿了下,借着月色藏了情绪。
努力扯出一个平静的微笑:“不就不舒服然后摔了下嘛……”
“那那瓶药怎么解释?”
“普通的健胃消食片呀。”
沉默,延续了许久。
“早啊,怎么样,好点没?”
安多坐在柜台前关心询问。
冷应儿愣了下,随即哭笑不得。
她颔首表示感谢,继而转移话题:“关于这一块的手工作人你了解多少?”
安多拍掌大笑:“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摩梭族人最擅长手工纺织,他们身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自己亲手缝纫出来的。
跟着安多的脚步,徒步登上了格姆女神山。
因为昨夜下了雨的关系,山路颇为泥泞。
一路上,他滔滔不绝:“你们来得早,每年农历七月二十五日是我们的转山节,皆是我们便会身着盛装来这里朝拜……”
摩梭人还会在巫师的带领下,到山上烧香磕头,悬挂彩色经幡,敬献供品,祈求女神的护佑,平安顺遂。
抵达半山腰,安多随手指了指前方,冷应儿顺着看过去,一家白砖平矮低房飘出袅袅炊烟。
“蓝婆婆,中午好!”
安多的分贝比平时高了很多。
被唤的人佝偻着背转身,饱经沧桑的一张脸落入冷应儿的眼帘。
据安多说,蓝婆婆是手工纺织的继承人,在当时很多人都恨不得往外跑的年代,她选择留下默默捡拾回遗落的‘初心’。
一晃眼,就坚持了四十多年。
“……它是宝,只是很多人不懂……”
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冷应儿却听得一清二楚。
随后,蓝婆婆还热心带着她参观。
宽敞的院子,几盏橘黄色的小灯下,看得出年代感的织布机排排并列,支架四周或深或浅的纹路,看得她热泪盈眶。
再进去一些,是竹蒿撑高随风摇摆的布。
她走近些,抬起手像触碰孩子般五指轻轻摩挲。
有些坚持或许一时得不到理解,但是数年如一日的守护,却是匠人的心!
征得蓝婆婆同意,对她的作品进行了拍摄,只是在提供信息那一栏,她拒绝透露名字。
她说:“人活着一辈子,不是为了出名而做什么,而是保持那颗滚烫炙热的初心!”
下山的时候,安多问:“你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找寻手工作人拍照?”
她微微一笑,用蓝婆婆那句话回他。
安多笑了笑,也没再追问。
纪伯伦说:别因为走太远而忘记为什么而出发!
而有些事情,真的只能是到了老天爷提醒你的时候,才会真正被你拿起来!
只是老天爷的提醒,太残忍了。
回到民宿前,她刻意把鞋上沾染的泥土用水过了一遍。
她是个不喜欢麻烦人的人,同样的更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踩着干净的鞋底上楼,再瞥见安多那无所谓的脚印,她默然了。
开门,眼睛扫了一圈,没人。
拿出手机拨了两次,没人接……
她再打,‘嘟嘟嘟’的声音提示她,那人干脆利落掐断她的电话。
这人真的是,那么大个人,耍起脾气来真像个小孩子。
拎出笔记本电脑,插上连接单反的数据线,找出中午拍摄的照片,调适修片,打光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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