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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二月之后,天气变得特别寒冷。教室的屋顶上也被接连不断的几场雪覆盖了,在房檐边上垂下的许多冰挂被学生们掰下来当冰棍吃。好在教室里还算暖和,可以让大家伸出手来翻书或者写作业。

劳技课是静江最不擅长的。课程分班是按学号的单双号进行的,第一个学期单号学生学篆刻,双号学生学计算机打字。相比较其他课程,静江真是格外讨厌篆刻。她多次在课堂上刻伤自己的手指,以至于致不得不经常去校医院包扎,这导致校医对她比对别的学生更加熟悉。她也没有耐心听老师讲阴纹、阳纹分别代表的气质和特点,她不管是什么刻法总是刻得极深,让别人根本无法在十分钟之内磨平她的作品——这让排在她后面等着用石料的彭朋十分不满(“领会雕刻的艺术,静江!不是把石料当成萧楠进行打击报复!”)。

幸好这样的课只上了一个学期就结束了,下个学期静江和彭朋将会和艾晓伦所在的双号组对调,彭朋对此非常期待。

“哦,算了吧。”艾晓伦有天夹着书和她们一起走向生物教室时说,“那个课真是无聊透顶。我们必须在一分钟之内打完至少三百个字的一篇英语文章,而且没人懂那篇文章在说什么!张嘉亮每次在老师一出门就大声向大家介绍如何从电脑里调出超级玛丽奥的游戏,还经常强迫别人看他演示如何八秒过一关!”

张嘉亮是个长得瘦高的男生,眼睛不大,因为总是上课说话被黄老师调到前排挨着萧楠坐,但静江对他的印象不错。因为有两次静江跑完步咳嗽,他还一边上课一边翘着二郎腿用保温瓶里的热水帮她冲感冒冲剂呢。

“我想这课应该挺好的。”静江笑着说。

生物课是在年级组办公室旁边的教室上,前面多半个学期一直在用简陋的光学显微镜观察草履虫或者动植物细胞切片,静江没有一次能真正看到书上描述的那些形态。但是为了打败萧楠,她每次都会预习,并且把从参考书上看到的画的较有美感的图案临摹下来夹在书里,上课的时候再带过去。有一次她的这种行为被坐在旁边的彭朋看到了。

“静江,你这是在作弊啊!”彭朋小声地说。

“那又怎么样?”静江不以为意地说,一边把看起来质量比较好的豆子挑出来,一颗一颗地种进贴有自己名字的由塑料喝水杯改制的花盆里,并且用带有金属光泽的土壤把它们埋起来。

“我知道你很想打败萧楠,但这是作弊啊!”彭朋继续谴责,声音高了一点。

“你不觉得这门课很无聊么?我想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课堂上看到书里说的任何东西——也许那些写书的人根本就搞错了。上次于老师说让我们观察口腔上皮细胞,我们费了很大力气做出来的细胞切片,她看完了居然说那是你嘴里的木头渣滓!拜托,你嘴里怎么可能有木头渣滓?”

“她说的没错,彭朋。这课是挺没劲的。”艾晓伦从另一排偷偷靠过来低声说,“你们还记得那次么?于老师非说我培养的草履虫其实全是青霉菌!”

“你们三个又在课堂上随便说话!”于老师突然出现在面前把这三个女孩都吓了一跳。这位生物老师年纪很轻但很有威严,一头黑色的长发常常用皮筋随便绑在脑后。她身材中等,不胖不瘦,最大的特点是有双猫一样的脚,走路时没人能听到。“你们三个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我已经说过,谁再在我课堂上随便讲话就给我过来干活。今天放学后你们三个一起来我的办公室,谁也别想走!”

三个人同时瘪起了嘴,而坐在他们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梳马尾辫的女生用手遮着嘴轻轻地笑了几声。静江朝她翻了下眼睛。

“说实话,你最近真的挺奇怪的。”彭朋在放学后穿上大衣,一边围围脖一边看着静江说。这时静江刚和萧楠争抢完他的书包(她想知道他究竟在用什么参考书),看着他狼狈不堪地仓皇逃走。

“我怎么奇怪了?”静江转过头面无表情地问。

“你自己没觉得吗?”艾晓伦挑起一边的眉毛说,“你总是在班里公然地抢夺萧楠的东西,还用他的书使劲打他——你再看他的铅笔盒啊!我都不知道他每天是怎么把它打开的。还有,你上次国旗下讲话,居然大谈我们不要被‘皮克马利翁’效应导致的心理暗示影响斗志,还说什么不要相信老师给我们的排名和定位——”

“萧楠只是说我有点‘太过分’,并没有什么吧?”静江不赞同地撅起嘴。

“你铅笔盒里也不再贴阿拉蕾的贴画,改贴水野亚美了!还有,”彭朋顿了一下,“你也很少跟我们一起出来玩儿了。”

“你那本《神秘岛》也好久没看了吧?”艾晓伦补充说。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变化,但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静江有点不耐烦地说,“咱们赶紧去于老师那里干活吧,早点干完早点回家写作业!”彭朋和艾晓伦交换了一下无奈的眼神。

生物课的课后“干活”是照顾兔子和癞蛤蟆,并给它们清理养殖箱。被罚的据说一共有五位学生,静江他们到得早,获得优先选择的机会——这根本没有悬念,三个女孩一致选择照料兔子。工作是在一间空教室里进行,椅子只有三把,除了讲桌以外没有桌子,前后黑板上全是尘土。幸亏这间教室里的暖气和别的教室是通着的,大家都不觉得冷。艾晓伦从生物教室拿来扫把、抹布、盆、废纸篓和许多过期的报纸。彭朋在旁边用于老师拿给她们的钝小刀把从食堂后面的蔬菜间搬来的一小桶茄子慢慢削成兔子可以食用的小块。静江和艾晓伦先把兔子放在垫好报纸的废纸篓里,再去清理养殖箱里的粪便。她们三个还要随时注意没有兔子从废纸篓里跳出来。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尽管是冬天,兔子窝里的骚臭气味很快弥漫在整个教室中。食堂的茄子里还有很多青色的肉虫(茄子外面没有孔,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爬进去的!),经常惹得彭朋一声大叫就把茄子向后乱抛——通常是过一会儿她自己再把茄子捡回来。静江和艾晓伦都没有戴橡胶手套,她俩的指缝间很快就满是兔子粪尿的痕迹。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三个人都没有抱怨,反而因为没有老师在身边监督而感到无比轻松。

正当她们沉浸在自得其乐的喜悦中时,于老师带着两个男生走进教室。走在前面个头瘦高的是张嘉亮,后面那个小眼睛的矮个男生静江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彭朋?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啊?”小个子男生等老师刚一走就大声说。

“你是……平尼?”彭朋迟疑着。

“你们认识啊?”张嘉亮走到静江这边,看着她脏兮兮的手说。

“嗯,军训的时候……”静江用手把挡在眼睛前的头发抹开小声地说,“我们在树林里迷路了,好像是在男厕所旁边碰到过他……五班的……”

“你们怎么跑到男厕所去了?”张嘉亮一边问,一边心不在焉地从兜里掏出一只装满水的黄色气球,顺着打开的门扔到对面的墙上。啪的一声,球破了,里面的水溅得满墙都是。

“你怎么也被罚来干活了?”静江透过窗户看着墙上的水迹问。

“我?今天不是该我做值日么?生物课完了,我把墩布在水盆里沾湿了擦黑板,刚擦了没两下就被呵斥放学来干活了。”张嘉亮无可奈何地说,“命苦啊!”三个女孩都抿着嘴笑起来。

“我没听错吧?墩布擦黑板?”旁边的平尼突然发话了,“难怪大家都说一班特别乱呢!”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艾晓伦刚刚把一只有一对黑耳朵的兔子从讲桌底下捉出来,这已经是它第三次跳出来了。

“你是艾晓伦吧?”平尼不屈不挠地继续说,“也是住在石景山区的?我坐地铁看见你好几次了!”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张嘉亮皱起眉头。他刚才看了一眼装癞蛤蟆的玻璃缸,里面的黑色不明物体结成了一团一团的,于是做了一个呕吐的姿势。

静江看到平尼在看她,就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你……”平尼犹豫了。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大——队——长?”静江满怀恶意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说你把兔子屎弄到头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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