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还是坐票,林溪云累得像撒完欢儿的狗,真的没有气力抬眼望望老家新建成的火车站。木偶般的跟随着人潮来到出站口,排队、检票。
出站口围满了揽客的出租司机,过分的热情让溪云觉得很不自在。她晃了眼公交车的指示牌,刚迈开腿没走两步,行李箱就被绊住了。她回头,心里正在默骂“谁这么不带眼?”时听见一句“阿水!”
她没有预想过此刻会遇见霖山,回来的时间她只告诉了她大哥,并且再三嘱咐不需要来接。所以那一刻她有些慌了,那一声“阿水”在她的脑袋里轰隆隆的响,就像挨了一榔头似的把她的头盖骨给整酥了。
“阿···水···”是溪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当时她刚满一周岁,不知怎么的特别爱喝水,每次抱着奶瓶嘬水喝的时候她妈妈就会说:“阿~云云又喝水阿~”
慢慢地,溪云就会“阿水!阿水!”的要水喝了。
可是时隔五年,当她再次听见“阿水”这个称呼时眼睛却情不自禁的泛酸。她克制地扯一下嘴角,用力地在霖山胸口捶了一拳:“几年不见,容颜大变啊?你不会又偷摸儿练葵花宝典了吧?”
她那有气无力的一拳没有一丁点杀伤力,霖山还是僵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溪云。溪云怕自己会哭出来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而是向下盯着他的下巴,眼瞧着他的槟角慢慢地燃起的怒气,她立刻服软道:
“我累死了~咱们赶紧走吧~昂?”
霖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走吧。”顺手拿过行李在前面“开路”,溪云乖乖紧跟在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偷偷地哭了。
终于上了车,她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在拥挤的车辆中钻进钻出,让她想起第一次坐他车时的情景。
她忍不住打趣道:“赶快交代你这车技是多少人舍生入死陪你练出来的?恩?身上背了不少人命吧?”
霖山表情有些诧异,愣了一下,转而又豁然开朗,最后闷声回了句:“你还真有心情开玩笑?你忘了你回来干什么来了?”
溪云禁了声,没想到他真得生气了,看他严肃的侧脸,尴尬地转过头。
一路都很安静,溪云静静的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商家店铺,已经没有她记忆中的样子。
“五年啊,变化真够大的…”她有些沮丧。
车刚开进她家小区门口,溪云远远地看见姑姑林文雯和一个姑娘在楼下,应该是她的妹妹小敏。林文雯和溪云妈妈刘子叶在卫校的时候是好姐妹,溪云爸爸林文礼也就是文雯的哥哥,也是她姑姑当的中间人介绍的。
林文雯拉着溪云的手,问道:“一路还好吧?你哥说你非要坐火车回来,你说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啊!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行了,赶紧进去吧…人都等着呢。”
“人等着呢?谁等着呢?”溪云有些纳闷儿,有谁会到她家里等着她。
“霖山没给你说吗?你爸的祭礼安排在你这边儿办,家里边的亲戚和你爸的那些朋友都来了,就等你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溪云不解,“‘那边儿’出什么事儿了吗?”
“出事儿?能出什么事儿?我看他们是想弄出点儿什么事儿!”
见溪云摸不着头脑,她姑姑又补了一句:“没事儿,你也别多想了,就是万一你大伯要跟你说话的话你态度强一点儿。”
溪云似懂非懂地跟着进了门,屋子里所有人都止了声,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好似带着责怪。她还是有些吃惊,那些来吊唁的人她大部分都认不出来了,多半是她爸爸那边的亲戚朋友。那些人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这个陌生的“遗女”,溪云也尴尬的环视了一周,鞠躬说了句“辛苦大家”的客气话,颇有点“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的意思。她大伯掐了手里的烟,站起来,缓缓地走到溪云跟前(走过来的途中溪云脑子里想的都是:我妈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她的屋子里抽烟),拍着她的肩膀说:“下午去看看你爸爸吧~他走之前念叨的最多的就是你,他没看到你最后一眼,你总得见他最后一面吧!”
“嗯···”溪云应声道。
“下午我和你大哥就得带你爸爸去火化了,医院那边已经催过一次了。你和玥儿她妈妈一起去吧~”
“奥···”她双手攥在一起,“我先去把行李放一下···辛苦大家了”又鞠了一躬。
她进了房间,反锁上门,瘫躺在床上,脑袋里像过幻灯片似的闪现着五年前的种种。她也许永远忘不了五年前她在她妈的尸体前对她爸讲过的那些狠话,就像电视剧台词一样“断绝父女关系、从我生命里消失”,现在,她爸爸真的永远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该死的杨霖安!”溪云骂道,这是杨霖安的敲门习惯,总是四下四下的砸门,急促又不吉利的点数让人很烦躁。
“阿水,是我。”
溪云抹了抹眼泪,起身开门,“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啊!”随后又一头瘫倒在床上。
“这些年你一个人还没呆够吗?”霖山这句话很戳泪点,他换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很累,我也知道你现在情感很脆弱,可是我估计你大伯不会替你考虑这些的。”
“你什么意思?”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吊唁的人都来你家,而不是去你爸“那个家”呢?你以为你大伯叫你回来就只是为了给你爸办个丧礼”
“有话你就说!别弯弯绕绕的!”
“你爸还有一个女儿,年龄又小,身体也不是很好,她跟她妈住的那房子贷款都没交完,还有你别忘了你爸头上可还顶着不少的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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