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军士们已经押着陆宽走到前厅。陆宽抱着一具遗体,上面盖着一匹绢布,看不清面容。赤月见了,有些吃惊,沉着脸思索着。陆府的家人们一见,知道是老主人的遗体,顿时痛哭起来。来保更是捶胸顿足,扯着头发,想一头往青石柱上撞去,被军士们强行拉住。
陆望冷静地看了遗体一眼,对赤月说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赤月问道,“是谁?”陆望缓缓地说道,“是我父亲。”赤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陆望又强调了一遍,“你没听错,是我的父亲,吏部尚书陆显。”
旁边的军士一下子炸了锅,议论纷纷。有人兴奋地说道,“还以为陆府都逃走了呢,没想到捞到一条大鱼。”有人反驳道,“错了。是两条,一条死的,一条活的。”
赤月也难掩饰住兴奋之情,喝令军士上前检查。一个穿着夏国人铠甲的军官便上前揭开绢布,仔细查看了一回,然后躬身对赤月说道,“回禀公主,确实是逆贼陆显。”
院子中的军士们兴奋地把武器扔向空中,爆发出一阵“呜啦啦”的欢呼声。陆望知道,这是狄人表达庆祝的方式。讽刺的是,今天,由自己亲手献上父亲,作为狄人献祭的礼物。
兴奋的情绪也感染了赤月。她斜着眼睛,瞟着陆望,问道,“你就是明国公世子,那个陆望?”陆望平静地答道,“是的。”赤月牵动着嘴角,讽刺地笑道,“儿子献父,真是一场好戏。好!好!好!好个明国公世子!你真是懂礼仪,我们狄人自愧不如啊!”
院子中的陆府家人也如斗败的公鸡般,低下了头。毕竟,亲子弑父这种事,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洗白的。
陆望听着赤月话中浓浓地讽刺意味,淡淡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使是父子,也不一定是一条路上的人。”赤月挑着眉毛,问道,“哦?难不成你想告诉我,你父亲是自己畏罪自杀的吗?”陆望说道,“不。是我劝他,他不听,为了不妨碍大军进城,我只能出此下策。”
赤月大笑道,“为了大军?我看你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吧!”陆望沉默不语。赤月轻声说道,“你放心吧。你这种人,如果大军不保护你,还有谁能保护你呢!只要跟着我们,有你的富贵!”陆望心里充满了屈辱,却不得不佯装放心地点了点头。
军士们正在收拾陆显的遗体,把他抬入马车,作为战利品,以后可供炫耀。陆望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塞入马车,心里不断说道,“爹,委屈你了,我不会让你的血白流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得到刘义豫和狄人的信任,在他们的朝堂上站稳脚跟。陆望知道,献出父亲,只是个投名状,为他的攀爬铺上垫脚石,却不足以让他们完全信任他,给予他想要的权力。如果用父亲的死,换来的只是富贵享乐,那父亲的血就白流了。
不!绝不能让父亲白白牺牲!陆望想道,现在只是走出了第一步,不能过于急切,要以静制动,获取他们的信任,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再伺机行动。要把自己淬炼成最锋利的那柄利剑,必要时候,一击致命,见血封喉,直取敌人要害。我们失去的,要敌人百倍偿还!
陆望谦恭地对赤月说道,“公主,我有一个请求。”赤月说道,“你说吧。你献出陆显有功,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不过也不要狮子大开口,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这话里,既有安抚,也有暗暗的威胁和警告。陆望心想,不愧是狄人的一张王牌,有两把刷子,不过,我也不会怕你。
现在他需要的,是先稳住,打消他们的疑虑,再谋划下一步的行动。陆望知道,刘义豫多疑,狄人初来乍到,带的是部族亲兵,对夏国投降的贵族更不会轻易相信,更何况陆显以前曾经是刘义谦的重臣,备受器重。加之陆显在朝堂多年,家族历代显宦,在夏国树大根深,人脉甚广。刘义豫和狄人既不敢轻易得罪,也不敢放心使用。
陆望微微一笑,说道,“我只希望能够留在陆府,保留这所宅子。其他别院和田产,我都愿意捐出,给大军作为补充军资之用。府中家丁人口,希望能由我发配,不愿意留下的,让他们自行离去,保留自由身。”赤月倒有些惊讶,问道,“就这些?没有别的要求吗?”陆望说道,“就这些。我愿意捐出其他田产和别院,也是真心实意的。陆宽,去把地契和图册拿来。”
陆宽答应着,从后堂捧出一个盒子,献给赤月。赤月打开,细细查看了一番,说道,“好!你有心了!我们不会亏待你的。”陆望说道,“府中这些人口,如果有要离去的,希望公主能晓谕部属,不籍没为奴,让他们保留自由身。”
赤月说道,“这个没问题。愿去便去,愿留便留。你以后可以效力的地方还有很多呢,我们不会为难你府中的家人的。那个仆人,也放了吧。”陆望愈加谦卑,说道,“多谢公主的恩德。”来保被军士放了,却重重地跺一跺脚,流着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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