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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豫在寝宫中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焦躁地走来走去。连最得宠的美人上前献舞,也没心思看,大声呵斥,让她们退了下去。柴朗倒也明白主上的心思,气喘吁吁地把刘义豫想要的东西松了过来。

柴朗刚把从陆望那儿拿到的遗书献上,刘义豫便一把扯了过去,脸色凝重地看了起来。柴朗不由得为自己叫了声好。又拿住了一个重臣的把柄,又可以摧毁陆家,他这个捕盗官,不再是被那些公卿大臣所看不起的武官了,马上就要荣升刑部尚书。到那时,有多少个陆望,也被他死死地捏在手中,对他俯首称臣。

他偷瞄刘义豫的脸色。刘义豫拿着那纸遗书的手在轻轻颤抖,胡须颤动着,脸上的肌肉几近扭曲,似乎受到极大的惊骇,瞪大着眼睛,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手上的遗书。似乎,他拿的不是一纸遗书,而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炸弹。

柴朗想道,难道这陆显真有什么惊天阴谋?看来自己又立了一个大功了。以后别说刑部尚书,就是入阁拜相,也是大有希望啊。正在浮想联翩之时,只听刘义豫阴桀桀地问道,“你是怎么拿到的?”

邀功的机会来了!柴朗清了清嗓子,装出一份义愤填膺的样子,大声说道,“那陆望还在那里狡辩,说什么只是一些看不懂的诗,不值得上交。我即时就呵斥了他,在陆府翻箱倒柜,细细搜过了每一寸地皮,挖地三尺,总算从他们的家庙里搜出了那封遗书。”

“我看,这分明是反诗啊!陆望还说自己看不懂,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柴朗大声向刘义豫表明心迹,期待着一个大大的奖赏从天而降。

“啪!”一个铜香炉精准地砸在柴朗的头上,一阵剧痛让他头晕目眩。他摸摸自己的头顶,一阵被烫伤的灼热过后,浓稠的鲜血顺着头发流了下来,染湿了衣领,手上也是一片殷红。香灰也四处飘洒,弄得柴朗满头满脸都是灰烬,头发上一片灰白,极为狼狈。

柴朗目瞪口呆地望着怒气冲冲的刘义豫。他往柴朗头上砸了一个香炉还不解气,一手叉腰,一手直指着柴朗,胡须抖动着,厉声问道,“狗奴才!谁给你的权力,去陆家挖地三尺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威逼明国公世子,你是反了天了!”

一顿劈头劈脸的臭骂,把柴朗搞得摸不着头脑,又恼又恨,又不敢发作。见刘义豫正在气头上,柴朗便跪在地上,爬了过去,朝着刘义豫的脚砰砰砰地叩头。也不顾头顶上鲜血直流,他狠命把头往青砖地板上猛撞,把额头都磕破了,嘴里高声说道,“奴才罪该万死!没有办好差事,陛下教训的是!请陛下治奴才的罪!”

刘义豫一脚把他踢开,恨恨地说道,“要不是看在你之前有功的份上,早让人把你拖出去喂狗了。还想做什么刑部尚书!”柴朗更是惶恐,嘴里“饶命”不绝,趴在地上气也不敢喘。

自己真是踩着狗屎了!不仅没捞着奖赏,反而犯了天威,龙颜大怒。柴朗恨恨地想道,早知道就不应该是招惹陆府。真想把那个来密报此事的狗东西给剁了,方消心头之恨。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可见有时候,殷勤过头也会坏事。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一个奖赏,还是一个耳光。

刘义豫背过身去,冷冷地说道,“你去吧。”柴朗立刻如蒙大赦,倒退着从门口爬走了。饶士铨正要进来,见柴朗这副狼狈样,嘴角不由得掀起一阵冷笑,心里倒也有些惊疑。柴朗前一阵子伺候地甚好,在刘义豫前颇得圣宠,很是红了一阵,此时却是一副落水狗的样子,不知是哪件事办差了,惹怒了刘义豫。

可见伴君如伴虎,君王翻脸无情真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虽然自己现在圣眷正浓,但是谁能保得住自己一直不倒?花无百日红,就算饶士诠是刘义豫的心腹谋士,见此情景,也有一丝担忧。现在让他放下眼前唾手可得的富贵,他又怎么舍得呢!

刘义豫见饶士诠走了进来,怒气稍解,一屁股坐了下来。饶士诠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不值得为这种人动怒。保重圣体要紧。”刘义豫拉了拉领口,说道,“这狗奴才办的是什么事!让他平日帮朕看着这些百官,他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把公卿大臣的体面都不要了,在明国公府里气势汹汹地抄家。不知道的人,还会指着鼻子骂朕呢!”

这事其实倒怨不得柴朗,只是他这个殷勤献得不是时候。马屁拍在马腿上,反惹了一身腥。饶士铨倒是有些诧异,刘义豫怎么突然帮陆府讲话了。那是拉拢陆显不成,刘义豫倒是大为光火,不光失了面子,还失去一个重要的助力,掌握百官的力量。

见饶士铨沉默不语,刘义豫以为他怕自己迁怒于他,便说道,“这不干你事。你马上去做一件事。”饶士铨恭敬地答道,“请陛下吩咐。”刘义豫说道,“让兵士撤掉对陆府的包围,立刻撤掉。还要下令,防止闲杂人等闯进陆府肆意滋扰。违者严惩不贷。柴朗这狗头这次念在有旧功,暂且不予追究,再有下次,拿他的狗头下酒!”

饶士铨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上次自己进谏以后,刘义豫明明已经对陆望起了戒心,并不愿意马上接受陆望的归降。就算赤月加以暗示,他也没有松口。可见自己的劝说还是对刘义豫产生了影响力的。怎么一夜之间,陆望就成了刘义豫的香饽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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