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珠这活动做得不大,只摆了个三四米长的铺子,上面除了香囊干花,也有没卖出去的杂毛兔儿皮,人家嫌弃傅云珠要价贵了。 不过这兔儿皮都被张氏做成了手套笼子,虽然杂色却也十分可爱,只可惜没本钱在上面镶嵌宝石。 再有从百花城带来的银饰收上,那大件儿的傅云珠就自己上了身,骗了侯亮男扮女装还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就是铁翟,也没能一下子认出傅云珠来,只管瞪大了眼看着,不知道自家打哪来了个蛮夷姑娘。 还是侯亮见不得铁翟这见鬼模样,提醒了一下,“铁少爷就别看了,就是我家小少爷。” 说完侯亮自己都捂脸,着实是没眼看。 铁翟惊讶得嘴巴张老大,都能塞下他那小拳头。 “师兄……”铁翟试探着叫了一声。 傅云珠粗着嗓子应声,“可没叫错,是你师兄我。” 她嗓子粗惯了,不像个姑娘也不是她的错,吓着人了那更不是她的错了。 这头铁翟听着熟悉的声音倒是放心了,又好奇起来,“师兄你这妆是谁教的?可画得真像!” 傅云珠翻了个白眼,扭一扭腰,铁翟就说不出话来了,只管红了脸把脖子一偏,嚎叫:“可是要人命了!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今天师弟的同窗要来?”傅云珠正了正身形问。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鸡皮疙瘩不停,但这一身好看也是真好看,铁翟道:“他们可不知道师兄你要装小娘子啊!” 要知道他可不敢邀约人来,这不误人子弟么,哪有为了卖东西还用美人计的。 不过铁翟也有些心动就是了,“师兄你会跳舞么?” 会跳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跳,到时候全围着她看了,她还卖什么东西,傅云珠戳了铁翟一指头,大喇喇的就出了门。 百花城地势偏远,没什么破规矩,这一回卖东西傅云珠就把放箱子底下没拿出来的全给挂上了。 都是绣的百花城流行的各色奇装异服女子,露一截胳膊露一截小腿的,也不堆在那,一个一个挂着,在阳光下晃荡人的眼。 这下子,都不用傅云珠吆喝的,一群男子没事儿就凑上来了,一开口就是不正经地一语双关:“小娘子这香囊是个什么样卖法?” 傅云珠勾唇一笑,比出两根手指摇了摇,“买二十个香囊——” 再收回一根,指了指挂着的香囊,“送一个美人香。” 后面接着有男人笑嘻嘻问:“哟,小娘子,你们百花城的小娘子们可都像你这么好看?” 傅云珠白眼一翻,“买不买?不买靠边去,想知道自己去看呗!” 要有胆子自己去也就不在这讨姑娘家便宜了,开腔的男子尴尬得忙道:“我买我买,先买一个。” 心里嘀咕着实是太贵了点,一个都要一两银子,一般人家可是买不起。 傅云珠听了冷笑,“就一个您老人家开什么口,赶紧拿着银子回去给婆娘买匹好布回去才是正经。” 这瞧不起人的模样很是气人,周围几个男人一起哄,买一个的也觉得脸红,把银子一丢,直接拿了摊子一个就跑了。 傅云珠收了银子,叹了口气,“你们中原的男人就这样薄情?都不会讨婆娘好的?还得要人催才会买呀?” 旁边立即有人掏银子,“哪呢!那是他家穷装贵,我家可就不一样,我可疼我婆娘了,给婆娘买五个回去!” 一出手就是五两,算是不错了,傅云珠这才露出一个笑来,“一看小哥就是疼婆娘的,我们百花城的姑娘最喜欢的就是小哥你这种啦!” 花了五两银子的小哥脸红红,眼珠子还是盯着挂着的香囊上,“百花城里的小娘子喜不喜欢不打紧,反正隔着千山万水我也瞧不着,不如小娘子你就送我一个这美人香?” 傅云珠立即收了笑,下巴抬了抬,“天也不早了,小哥还是赶紧回家哄婆娘去,别街上晃荡了。这么喜欢婆娘,还想着美人香,多伤人啊。” 再道:“大家伙别以为我这美人香便宜。这可是请了百花城里画艺最好的先生来画的美人图,再请绣艺最好的绣娘绣出来的,成本都几多银子了去。” “这大老远的,从百花城到这扬州城,土匪都遇着好几波,现在不要你们花银子买,只送都这般不舍得,我看这天下巨富扬州为首的话,别都是哄我们这些化外之人的吧?”傅云珠皱着鼻子问。 所谓地域优越感,有时候和地域歧视有差不多的效果。 美人别说践踏人,就是打人那亦是好看的,但要看不起人就不成了,男人嘛,谁不要面子。 一群围着没事儿干的顿时起哄道:“小娘子你这话就不好听了,不就是几个香囊么!谁还买不起不是?” 紧接着,这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的,傅云珠收银子都来不及。 且这热闹是人越凑越多,买起来也多是买个热闹,到晌午后不久,摊子上的东西基本就七七八八的没了。 侯亮在旁边看着,等着没人时候给傅云珠感慨,“我都瞧见好几个二道贩子,你说他们是不是贱?真拿在铺子里嫌贵没人愿意买,小少爷你这摊子一摆,倒跟抢了。” 傅云珠掂了掂袋子里的银子,“可不买个稀奇嘛。扬州连百姓都有银子,这一两二两的算什么,就当凑个热闹呗。” 要说就跟现代的展销会一样,平时大街小巷里瞧见了未必会买,等着哪天全凑在一块儿弄几个棚子一搭,音乐一放,一群抠来抠去的大老抠反而舍得大把票子往里面扔,活像自己占了老大便宜一样。 当然傅云珠这里还有一个缘由,那就的确是物以稀为贵,不说是那露胳膊露腿的美人香有人都愿意拿几两银子单独买,就那些个香囊,即便是外面的针脚比不上扬州的绣娘手艺,可里面的香料可是实打实的比扬州以往的要好,总得占一样让人觉得买得值。 就箱子里的干花,男人们不耐烦买,可价钱不便宜量却多,凑热闹的女娘和一些行脚商很是愿意买上一些。 等着干花拿回去,女娘们自己做几个香囊,大大小小的,可以戴在身上,也可以放在放置衣物的衣柜里熏衣,要自己会制香的,磨成粉了自己做也要比外面便宜不少。 行脚商们可以让自己媳妇,或者是找扬州的绣娘们绣几个香囊皮子装着,转手去卖,说是打边关来的,香味比平日里的浓郁,要卖贵上几分,肯定也有人愿意。 到该收摊时候,路上的行人也渐少起来。 傅云珠看了眼摊子被剩下的东西,觉得差不多了,往回走时寻几个地方卖一卖,出手就是便宜一点也没问题。 支使着侯亮收拾东西,傅云珠有些可惜居然没人舍得拿银子来买自己身上穿的这一身,轻轻拍了拍,“可惜这宝贝居然没人来问。” 侯亮一边收拾一边劝,“整个中原,谁愿意往身上搁一身银子啊?不怕出门不方便?不怕出个门子招人眼被抢?” “再说了,买得起这一身的,谁愿意买小少爷你身上穿过的?”侯亮觉得卖得出去才怪了,就金银首饰这些扬州会刻意学习京城,而京城又会刻意学习扬州,其他地儿的基本入不了小娘子们的眼。 也就香囊这些个,不靠造型多看香味儿的,还能卖得出去。 道理是这么说,收干净了摊,傅云珠赶着马车要走,却听得马车旁小心翼翼传来一句:“小姐姐?” 很是耳熟的叫法,多像当初荧幕上流行的那些个鲜嫩的小奶狗。 当然,这个声音不可能是小奶狗发出的,傅云珠满脸‘慈祥’的看向马车边躲着的小姑娘,“小妹妹找姐姐有事儿?” 小姑娘咬着手指,看着傅云珠,眼珠子转溜溜,“小姐姐真的是从百花城来的么?” 这个问题颇为奇怪,傅云珠蹲下来看她,“小妹妹有亲人在百花城?说说叫什么名字,万一我认识还能帮你家带一封信。” 小姑娘五六岁模样,闻言摇了摇头,又问:“那百花城真的有百种花么?” 敢情遇到了一位好奇宝宝,把她之前说的那些个忽悠人的给听进去了。 傅云珠起身摸了摸她你的头,“百花城里可不只百种花,是有很多花,百花只是一个复数用,不算具体数字的。” “百花城啊,可有千百种花,五颜六色,一到春夏,连大街小巷里都能闻到香味。出了城就更不得了,满山遍地的花,一片一片的就像是在仙境。”虽不是自己的故乡,可说起那,傅云珠也起了怀念之心来。 怀念完百花城,傅云珠就问:“小妹妹你是不是走丢了?你家爹娘呢?还是跟兄弟姐妹一道来的?” 就怕是家里人觉得姑娘不值钱,丢在这扬州城里来好被拐子弄走。 可别瞧着这姑娘虽然穿得普通,浑身打扮得干干净净,不太像日子过不下去要卖孩子求生那一类。 傅云珠出过几次门,对这个时代的重男轻女已经很是见识过一回,整个人都受到了一番洗礼。 这造成的后遗症就是见着一个单独行动的小姑娘,就要怀疑是不是被人遗弃的。 别看小姑娘穿得干净家里不像没有银子养家糊口,可清朝曾家那谁还是大家族呢,都敢九代洗女,丧尽心良至极,这一般养得起孩子的人家丢孩子就更不奇怪了。 不过这狐疑很快就被打消,五六岁的孩子已经知事,用手指了指旁边卖热糕点的摊子,“我跟着祖母来的!” 傅云珠抬眼去看,恰看见糕点摊子前有个微微有些驼背的妇人正一脸着急地往四周看,看到傅云珠这头,眼睛都亮了光,急急忙忙往这边来。 “是她?”傅云珠低头看手里牵着的孩子。 老妇人走上前来并未跟傅云珠打招呼,而是先一把拉过孩子,狠狠在孩子背上打了两巴掌。 声音打得砰砰响,却明显不痛,小姑娘不只没哭,还软软糯糯叫了一声,“祖母。” 老妇人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这才放开孩子,跟着傅云珠道谢,“多谢姑娘看顾,老婆子谢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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