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奥,是谁! 我摸摸砸的生痛的脑门子,一抬头,还没等怼上我霸气的怒目,又是一记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小子,让爷爷我逮到,看不扒了你一层皮。 没熟透的李子泛着浓重的酸气,把我旁边的西瓜都砸破几个窝子,那孙子挂在树上,两条腿晃啊晃,迎着太阳闪的我眼睛疼。 嘴里还呱唧着通红的李子,吃到甜处便吧唧出声,遇到酸的甩手便砸向我脑门子,杀千刀的陈棉!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这十几年,我哪次不是被陈棉那孙子当猴耍,我的深仇大恨,何时才算个完。 从我出生起,便只记得自己叫做宋缺,我娘为了不让别人把我当成傻子,怪物,每天都要嘱咐一千遍,“缺啊,你要记着,你是男的,你的名字是我给你取得,缺啊,虽然你是男的,却不能同旁的男的一般,适量的玩闹是可以的,多少还是得避避嫌。” 次奥,你见过没长弟弟的男的吗,我翻了个白眼,毕恭毕敬的听她继续唠叨,“缺啊,你要记着娘的话,你是个男的,不是女的,可是......” 听得我耳朵都有茧子了,索性一脱裤子,“我当然是男的,娘,你看看,我是不是男的!” 我娘的奶娘赶忙关上房门,只听见哭天抢地一阵哀嚎,“缺啊,我知道是娘对不起你,可是娘也是迫不得已的啊,如果当年不谎称你是男的,你奶奶怕是要给你爹纳个小妾啊,缺啊,你别恨娘啊,娘疼你啊,缺啊,是娘不好,娘害苦了你,这么多年让你男不男,女不女,别人当你是男的也就罢了,可是,缺啊,你不能从心里上就男不男,女不女的啊,缺啊,你是女的,可是缺啊,你得跟别人说你是男的......” “娘,我错了,你别说了!”三十六计,此为上计,我扑腾一下子跪在她面前,说实话,这膝盖还挺疼,晚上撩开一看果然有俩红印子。 “先提上裤子,先提上裤子。”每次听她娓娓道来的时候,这一招都格外管事,起码滔滔不绝的哭诉会立马止住,我都怀疑我娘是不是唱戏的,收放怎么这么自如。 前一刻还是梨花带雨,委委屈屈,下一刻立马端庄大方,摆出一副老娘大度,不跟你一般计较的姿态,弄得我真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了。 普通神经病还好,这还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神经病。 我家院子里这一片瓜地,渊源极深。 那年我貌似三岁左右,奶娘正在舀着水给我洗澡,洗到一半发现没带搓澡的澡巾,于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我待在盆子里别动,然后出去找澡巾了。 其实也不赖我,奶娘岁数大了,走路也慢,等她等得百无聊赖,盆子里的水又有些凉,虽说是四月天,还是冷飕飕的,我披上褂子自己爬了出去,可能水太多进了脑子,一时忘了奶娘的嘱咐,水淋淋的跑去了院子。 蹲在地上看那一排排蚂蚁捡拾着早上我吃东西掉落的残渣,用觉得有些好玩,拿了棍子倒弄,陈棉那孙子不知怎的爬到了墙头上,张口便是,“傻缺,你干嘛呢。” 这三岁的孩子,骂人倒是伶俐。 我爹嘱咐过我,万事要有容乃大,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能同这般无赖计较,于是我装作听不见,低着头继续看蚂蚁爬。 那孙子锲而不舍的精神真够顽强,一声比一声叫的起劲,“傻缺,你洗个澡把脑子洗傻了,傻缺,你看看,你漏屁股了,傻缺,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哈哈哈哈。” 我娘说过,说别人傻的人,八成也不是个什么正常人,能让他过去就让他过去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最后我爹我娘的忠告都没有能够挽留我,倒是陈棉那顽强拼搏,不屈不挠的坚持彻底打动了我,感染了我,我起身,因是背对着他,那时也不觉得衣服湿哒哒挂在身上多么难看,只想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捡了一块石头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瞄准陈棉扔了过去,奇怪,这石头明明朝上飞的,最后却是咔嚓一下子给我脑子来了个开花。 这下终于安静了,陈棉也不叫唤了,耳朵里嗡嗡的,眼睛却开始看不清楚,我胡乱抹了一把脸,鲜红鲜红的血糊了一手,奇怪,真不疼,可是,我想着怎么也得不能丢了面子。 于是,趁那孙子还目瞪口呆挂在墙上的空档,我使出浑身的劲,大喊三声,“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那孙子可能被吓懵了,坐在那里也不逃窜,奶娘咣当一声差点把门掀飞,谁说她老来着,我就从没见过跑得这么快的人。 嘴里念叨着“小祖宗,你真是个小祖宗。”手上麻利的把被子裹到我身上,抄起来就往屋里跑。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跟家里茶案上摆的青瓷花瓶没什么两样,奶娘一边往屋里跑,一边不忘回头警告陈棉,“你小子,还张着干嘛,赶紧闭上。” 此事的结局颇为搞笑,听说陈棉那孙子是被从墙上扛回去的,回去之后便跟着了魔一样,口水直流,痴痴呆呆,只是含糊不清的说这几个字,“他没有他没有......” 这也是历史上我唯一一次打败陈棉的事迹了,如果这也算的话。 后来,我娘哭闹着去找陈员外,非要找人讨个说法,陈员外面上仍旧笑呵呵,一副你想怎样便怎样的嘴脸,任人处置,反正他儿子没吃什么亏。 苏绣不愧读过几年书,不,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会直呼苏绣的名字,好像这人跟我没什么关系一样,大约我的脑子真的有点坏吧。 古人说得好,经瓜田不蹑履,过李园不正冠。 我种一片瓜地,你种几棵李子树,这么容易让人说三道四的地方,彼此还是注意着点,尤其是那陈棉,别有事没事挂在墙上,让外人看见不好。 有了这瓜田李下,谁还能那么不识趣,不自动去远离那堵院墙。 可还真就有人不识趣,一来我觉得那西瓜确实挺好吃的,每年五月份的时候西瓜就开始熟了,一个个摆在那里被虫吃鸟啄,当真可惜,那些大人宁可把它放烂,到最后找人铲了重新栽挂,也不舍得给我吃一口,真叫人头疼。 后来我发现跟我志同道合的还是陈棉那孙子,月明星稀的那个晚上,我正抱着西瓜啃的痛快,那西瓜汁肥肉美,甜到人心头里,因是偷偷摸摸,也不敢吃的太大声。 吃的欢畅,肚里憋的厉害,就这墙根尿尿的时候,只觉得头顶上有什么影子压着自己,我动他动,引气沉沉,别是晚上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个样子还能尿出来当真是极品了,我抖了抖裤子,慢慢起身,却依旧不敢抬头。 咣叽,一个石头似的东西砸在我头上,凭着我吃了好几年小厨房的功力,我硬是闻出了李子核的味道,伸手往头上抹了一把,又放在嘴里舔了舔,次奥,果然,酸溜溜的李子。 你大爷的陈棉,老子怎么去哪都有你。 那小子似乎也吓了一跳,待看见是我以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接着就是熟悉的默契,“傻缺,今天记得提裤子了啊。” 我捡起地上的瓜皮,刚要扔他一脸,一记鸟屎不适时宜的落了下来,刚巧糊了我一脸,这鸟八成也吃了树上的李子,白色的粪便里隐隐带着些酸涩感。 “傻缺,怎么每次看见你都这么好玩啊,你瞧你那傻样,你娘不是不让你来这里吗?” “你爹不也是嘱咐好你不让你在上墙吗?” “你傻啊,你看看我是坐在墙上吗,我骑在树上呢,傻缺,哈哈哈哈。” “你信不信我一瓜皮打得你满地找牙。”我咬牙切齿暗中寻找合适的瓜皮,那孙子一个李子扔下来。 “傻缺,跟你商量个事。” “没得商量。” “你别后悔。” “我不后悔。” “那我去告诉你娘你今晚来这瓜地和我私会了。” “次奥,咱俩是男的,别说得这么龌龊。” “就是因为是男的所以才刺激,你说是不是傻缺。” “你要商量什么,赶紧说。”这孙子总有办法气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傻缺,听说你爹要送你去山上习课,带我去好不好。”那孙子猴急的样子,我知道准没好事。 “你是不是傻,我爹要送我去尼姑庵,你也跟着去啊。”我爹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前些日子府上来了个算命的,说我家阴气太重。 我爹面上带笑,跟人解释八成是因为家里女孩子多的缘故。 那算命的却不理会,掐指再算,摇摇头,语重心长的丢下几句话便走了。 真是个不负责任的老道士,他这几句话可是害惨我了。 他说,为了府上安宁,为了你家幼子能够活过十八岁,你最好将她带出去清修。 次奥,清修,那老子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能吃好不能喝好,清心寡欲,住的偏远,肯定也没长安街这样热闹啊,老子才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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