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春。 X市音乐学院中一派欣欣向荣。今年的春天似乎格外暖和，学院主干道旁排列整齐的樱花树已然抽枝吐芽。清晨的阳光令街道沐浴在一片嫩绿之中。 动荡的局势似乎永远也影响不了这群与众不同的艺术生的生活。 “那次事件已过去三个年头，以七原秋也为首的恐怖主义活动并不能阻止爱好正义的人们对法律的维护，尤其是针对青少年犯罪率飙升的‘BR’法（亦是为应对帝国主义的窥视而颁布的防卫军第09号作战实验法令）更是通过改进，以每年从全国2000多个中学中随机抽选的方式进行着，目的是搜集学生们的作战资料，为共和国的防卫军应对各种威胁而储备宝贵的经验及人才的填充。改进后的‘BR’法又为优胜者提供了难得的机会，除了可以得到总统的亲笔签名和政府提供的终身生活保障金外，优胜者还可加入政府防卫军，作为共和国的战士，为祖国做出伟大的贡献。虽有数以千万的青少年因此失去了他们鲜活宝贵的生命，但是他们爱国的热情与精神将与我们同在，他们的热血洒在美丽的国土上，与我们一起保卫我们大东亚共和国的繁荣与昌盛。恐怖分子的猖獗依然威胁着国家与民众的生命财产，其手段之卑劣，用心之险恶均被广大民众所憎恨。但是相信只要国民齐心合力，共同应对，我们一定可以彻底粉碎他们的野心与阴谋。” 以上来自首都电视台第一套节目所播出的专访栏目《浅谈‘BR’改进法与社会安全》中大野木两天枰教授的经典言论。此番言论一经发表，其浓郁的爱国主义精神立即引起了社会各界人士的一致好评，大野木教授本人更是被评选为十佳青少年教育与犯罪预防的专家之一。 既是随机抽选，并且改进后的“BR”法在以前只以初中班级为对象的基础上又新增了高中班级，在参战人数及规则上也有了更大的灵活性，不再仅仅局限于一个班级之间进行角斗，对象班级，人数，角斗方式（械斗或肉搏）等一系列的规则均由计算机抽选。所以身为音乐学院中学部的学生们也着实为此忧虑了好一阵，有人甚至索性休学在家。但大部分的学生还是按部就班地专心于课业，毕竟大好的前程不能因那中奖率不到千分之一的“程式”而葬送。而且不知何时从何处传来的小道消息更令学生们安下心来，大家怀着对普通中学的学生们的一点同情和身为艺术生的骄傲，一如既往地生活着。 再怎么样，也不会让我们这些未来的艺术家去做那种事吧？况且每年程式结束后的资料公开，也从未听说过有专科艺术类院校附属中学部的学生参加过，那么大概，我们是被排除在外的特殊学生吧？ 大家都这样想着。除了潜意识里有些模糊的不安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淡忘了这件事。如何练好专业，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附属中学初中部的教学楼内，琴房里铮铮的各种乐器声与室外的滂沱大雨交织在一起，奏响出音乐中学独有的交响曲。初二的教室里正在上课，本来只有十来个学生的教室里应该分外安静，但由于是早晨的最后一堂课，又是学生们普遍认为“学了也没什么用”的数学课，所以教室内显得十分嘈杂。不服管束的学生们东倒西歪地做着自己的事，就连老师也觉得十分头疼，索性停止讲课让学生们自习。 坐在角落中的两个女生没有和同学们一起聊天玩闹，一个安静地趴在桌上，另一个用手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在练习本上涂画着什么。 趴在桌上的少女抬起头，撩开垂落在脸前的长卷发，颇为无趣地望着同桌。 “在画什么？”她问。 自顾自地涂鸦的女生抿了下嘴，勾起一抹淡笑。“等一下就知道了。”她回答，手中的笔却丝毫未停。 “哦。”同桌见状，不再盯着本子看，转而望向窗外连成一片的雨帘。“这么大的雨，一会怎样回宿舍啊……”她喃喃自语，心绪却不由地飘到楼上高中部的教室里去。他们最后一节，是欣赏课吧？会是什么曲目？德彪西，拉威尔，还是古典主义的作品？或是老师会像以往一样，放部和音乐有关的电影？一向办事沉着稳重的他，早晨出门之前看到乌云密布的天空，应该带了雨伞吧？ 独自在讲台上批改着作业的年轻女教师，听到教室门口的敲门声，放下笔走出教室。过了半刻却转回来，对着正在专心画画的少女招了招手，“宇智波同学，有人找。” 少女不得以撂下笔向门口走去。“谁啊？”她问老师。 “初一的。”老师似乎对这些无视课堂纪律的学生没什么好感，硬梆梆地答道，转头继续批改作业。 “切。”少女撇撇嘴，拉开教室的木门，又重重地关上。 走廊里安静地站着一个少年，左手插在裤兜中，右手拿着一把雨伞。见少女面色愠怒地走出教室，面无表情的他走过来，将雨伞递到少女手中，一言不发地就要走。 “佐助你站住，”少女一手拿伞，另一手迅速揪住少年的后领。佐助不耐烦地躲开，转过半边脸来。“干什么？”他不悦地问。走廊中惨白的灯光在他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说了多少次了，”少女气呼呼地叉着腰，“不要在我上课的时间来找我！看吧，今天又免不了一场风波了……” “反正你们也没有在上课。”佐助冷冷道，水色的薄唇不屑地一撇，“好心来送伞，倒成了我的不是。”他不再搭理她，扭头离去。 少女弄了个两头不落好，气得在门口直跺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情绪，她尽量收起满脸的怨愤，轻轻拉开门。 面色阴沉的女教师听见门响，便转过身来正对着门口。许是她今天心情亦是不佳，于是冲着握着伞想偷偷溜回座位的女生一声怒吼：“宇智波暮子！你刚才给谁甩脸子呢？！” 少女猛地下了一跳，先是一愣，随后堆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暗中却握紧了双拳。 “什么是‘甩脸子’啊，老师？就是老师现在的表情吗？如果是，我可没做过这么难看的表情哦。” 全班顿时鸦雀无声。女教师气得涨红了脸，浑身颤抖地憋出一句怒吼。 “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我向在办公室门口满脸担忧的月扮了个鬼脸，跟着怒气冲冲的娟子老师进了办公室。由于已经放学，所以几人共用的办公室内空无一人。娟子刚坐定，便“啪”地一声猛拍了下桌子，严厉地审视着我，“说，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我吊儿郎当地斜着眼睛，隐忍着满腹的无名之火，“就是弟弟来送伞给我么，老师你也看到了。还是老师因为这么大的雨自己却没人来给送伞而想拿我出出气？如果这样的话……”我换上一副无限同情的神情，无视娟子已气得紫青的脸，继续道：“那么我今天就任由老师发落吧。” “你……”娟子已气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转身拿起学生名单薄，粗暴地翻了一阵，接着示威似地扬了扬电话。“别以为你父母都在国外，就找不到人管教你。” 我耸耸肩，无所谓地看着她将电话拨出。似乎是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 “喂，宇智波鼬同学吗？”娟子温柔可亲的语气令我瞠目结舌，“我是初二特别班的班主任广崎娟子，麻烦你来一下一楼办公室好吗？啊，你已经在宿舍了？是这样的，暮子同学因为一些事情被我留了下来……”说着她恶狠狠地望着我，配合着她甜美的声线显得格外恐怖。 “好的好的，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了……对了，记得拿伞，雨还是挺大的……” 娟子挂了电话便不再理我，自顾自地收拾着桌子。我百无聊赖地望着挂钟，肚子已饿得咕咕直响。 “同样都是一个娘胎的兄弟，你怎么不能像你哥哥他们学学。”冷不丁地，她头也未抬地撂了这么一句。 我呵呵一笑，沉下声学着鼬平日温文尔雅的语气道：“谢谢老师关心。如果老师忘记带伞的话，一会我同你共撑一把伞回去可好？”紧接着我换回自己的声音，冷冷地望着她：“如果我用这种方式与老师您沟通的话，您不觉得恶心么？” 看也未看二度浑身战栗的娟子，我的眼睛继续跟着秒针一圈一圈地转动。 “脸都被你丢尽了……” 俊美的少年长叹一声，一个人走在前面。两名少女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一同向宿舍方向走去。虽天已放晴，但还是有细的雨丝飘洒在空中，于是淡色卷发的女生向同伴要了那把印有青花瓷图样的伞，撑开。另一名倒是满不在乎，伸手胡乱抹掉齐眉刘海上的雨珠，接着少年的话嬉笑道：“若说丢脸，早丢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美少年也不恼，放慢脚步等两个女孩跟上。撑伞的女孩装作无意换了个位置，走到朋友的另一侧，眼睛却从伞下偷瞄着身材高挑的少年。 “摔门而去是怎么回事？”他审问道。 “风刮的。” “擅离教室？” “胡说，她同意过的。” “……那么，‘甩脸子’呢？” “没有的事。我平日就是那样一张脸，看不惯她就别看。难道我应该每次见到她都要欢天喜地扭着秧歌向她道安问好？”少女没好气地答道，顺手接过强憋着笑的同伴手中的半根红薯，“我饿了，你请我们吃饭。” “你还有功了？真该回去问问母亲，当年她是不是错抱了别人家的小孩，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少年剑眉微皱，不悦道。 “呐呐，”捣蛋的妹妹一把拽过刚刚把伞合起来的朋友，直往哥哥怀里推，“冰瞳月这样的乖乖女是不是你们都喜欢的？换她给你当妹妹多好。”嬉皮笑脸的她手劲儿倒是不小。 长卷发女生吓了一跳，顿时红了脸挣扎起来，怎料一个重心不稳脚下一滑，歪倒在少年身上。少年特有的淡淡樱花般的香气令她白皙的脸蛋上绯红一片，又手忙脚乱地想站起身来。 少年微垂下眼帘，鸦翼般的睫毛轻颤了两下。他伸手稳稳地扶起靠在身上的人，淡淡地看着罪魁祸首，道：“我倒求之不得。”听似云淡风轻的玩笑话，又令刚站稳的少女慌乱起来，忙用手整理者校服裙摆，低下头去以作掩饰。抬眼正巧碰见同伴有意无意投来的狡黠目光，窘的更是不知所措。 黑发的女生狡猾地一笑，感觉此时气氛有些微妙。转了转同样漆黑的眼珠，她道：“刚才哥哥是有对娟子说‘这孩子我一定多加管教’吧？”没等她哥哥反应过来，她便小流氓似的拍着她哥哥的肩头，一面摇头一面故作沉痛状，好像令少年头痛的麻烦人物根本不是她，“那你可任重而道远啊！”她语重心长道。 少年气得扭过头去，不再搭理她。 “哈哈哈……”黑发女孩银铃般的笑声放肆得引来路人频频回头。她大模大样地将身边二人的肩头一手揽过一个，“走啦去吃饭。哥，今天你可得放点血请我们吃好的，我们两个可是饿坏了……” “不用了，”卷发少女急忙摆手，道，“你们去吃吧，我先上楼去……” 说话的空儿上三人已来到一号女生公寓的楼下。他们站住脚步。 “诶——？为什么？” “我，我不饿，你们去吧……” “刚才明明有听见你肚子在叫啊……” 卷发少女又羞又急，忙伸脚踩了那迟钝的大小姐一脚。岂料这一脚令她又咋呼开来。 “你踩我干嘛？！” 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见状，无奈地望向别处。待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一群低年级男生时，他抬了抬下巴，“你们女生去吃吧，我还要出去一下，让佐助陪我去。”说着他便向那边走去。长相与俊美的少年酷似的那个初中男生也看到了他们，停下脚步站在树荫处等着。 黑发少女不开心地撅着嘴巴，拉着同样脸色不太好看的同桌向公寓楼下的学生食堂走去。忽地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已经走远的兄弟俩扯着嗓门喊道：“哥！这个月的零花钱没有了——” 哥哥的脚步微地一滞，尔后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声“昨天才给过你的”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留意了一下这场闹剧的主角，不知情的在责怪哥哥的吝啬，知情的则是为宇智波鼬这样的专业、学习与人缘均是佼佼者的三好学生有这样一个妹妹而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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