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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门房处。

外间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可侯在门房前的两个奴仆却都不如往日那般有精神气。先前来家中的大夫都已经走了,他们自然也得了消息大夫人管家这么多年,底下的奴仆皆对她很是敬服,如今知道她只怕不好,他们难免有几分神伤。

等到一匹马停在门房前,两个奴仆才抬了眼朝来人看去,眼瞧着来人的身影,其中一个年长的奴仆是诧声喊着人:“大,大爷?”只因夜色太深,烛火不明,那奴仆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又朝人迎了几步,却是想窥清他的身影。

等窥清了来人的身影,奴仆便直直跪了下来,口中是跟着一句:“大爷,大夫人她,她出事了!”

李怀信刚刚翻身下马,听得这话步子却是一顿。

他垂了眼朝奴仆看去,眼瞧着他满面泪痕,心下便是一个咯噔他也未曾说话,只是疾步朝东院走去。

夜色深沉,可东院却依旧灯火通明。

李怀信一路往前走去,待至院子便瞧见一众丫鬟、婆子抹着眼泪,他眼瞧着这幅情形,心下的不安便又多了几分。

丫鬟、婆子眼瞧着他回来却是一怔,而后便朝他打起礼来,只是李怀信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匆匆往前走去,也不等丫鬟起身,自行打了帘子往里走去帘子被打起,里头的情形也就未加遮掩得显露在了他的眼前。

众人皆围在床前,有不少人还在抹着眼泪、低声啜泣着

李怀信眼看着这幅场景,脸色一白,就连步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程老夫人听到声响便转身看来,眼瞧着是李怀信,她也未曾说话,只是抬了手由郑宜和扶着她站了起来。而后她是又挥了挥手,却是让众人都先行退下了等郑宜和扶着她走到李怀信身边的时候,程老夫人张了张口原是想说些什么,可看着他这幅模样终归还是什么也未曾说,只是叹息了一声往外走去。

没一会功夫

这屋中便只剩了李怀信和姚淑卿两人。

李怀信仍旧伫立在那处,此时众人退散,他自然也看到了姚淑卿的身影。他看着姚淑卿面色惨白得躺在床上,却是他往日从未见过得羸弱模样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步子缓慢而又沉重,待走到床前,他伸出手似是想去碰她,可眼看着姚淑卿这幅模样,手却在半空中先颤抖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哑声说道:“你,你怎么会受这样严重的伤?”

姚淑卿听得这话便抬了眼朝人看去,她的容色惨白,声音也很是虚弱,闻言也不曾答他的话,只是说道:“你回来了。”

李怀信听着她话中的虚弱,忙道:“我去替你找大夫”待这话说完,他便转身往外走去,只是还未走出一步便被姚淑卿拉住了袖子。

姚淑卿握着他的袖子轻声说道:“没用了”

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如今她已是无力回天之际,纵然华佗在世只怕也难救她的命。姚淑卿想到这,眉眼却是又泛开了些许笑意,她不畏死也不惧死,人世白驹过隙几十年,有时候死反倒是一场解脱眼看着李怀信停下步子转身朝她看来,姚淑卿却是又一句:“母亲已替我找过大夫了,李怀信,你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我们好似已许久不曾好生说过一回话了。”

自从淑德去后,他们就连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更遑论这样在一道说话了。

李怀信看着她面上的虚弱笑意却是一怔,这么多年,他已许久未曾见到她笑了,或许她也是有笑的,只是那些笑皆与他无关。他紧抿着唇什么也不曾说,只是依了她的话回身坐在了床沿上,待又替她重新掖了回锦被,李怀信才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哑声说道:“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

姚淑卿听得这话一时竟也有些微怔,从前她有许多话要同李怀信说,可岁月实在太过磋磨,久而久之,那些想说的话也就没那么想说了。可这会她任由李怀信握着她的手,眼看着烛火下他的面容,如今若是不说,只怕以后也就没机会再说了。

姚淑卿想到这,便絮絮说道起来。

她说得没边没际,大多时候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其中有许多前尘旧事,也有刚刚认识李怀信、嫁给李怀信时候的事等说到后头,姚淑卿看着李怀信却是一句:“李怀信,倘若我知道当年你喜欢的人是淑德,那么我一定不会嫁给你。”

李怀信听得这话,也不知怎得,竟觉得心下一疼。

这疼来得没有缘故,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似得,难受得让他说不出话。

姚淑卿却未曾注意到他面上的神色,她只是轻声说道:“李怀信,当年我真得不是故意的,那会我只是想着要是让旁人知晓,不管对你还是淑德的名声都有损,所以我才会想着让淑德远嫁”她说到这却是又轻轻咳了几声,说了那么久的话,心口那处却是更疼了,她的手撑在心口那处,待又过了一会,她才又跟着一句:“那个将军的品性很好,早年就对淑德有意,所以我才放心把淑德嫁过去,我只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倘若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断然是不会让淑德远嫁的。

李怀信看着她的容色越发苍白,就连气息也很是虚弱,忙与她说道:“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别再说了,你现在最重要得便是好生修养,等以后,以后”

姚淑卿闻言却只是轻轻笑了笑,她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外间的风好似又大了些许,而屋中的烛火因为燃烧得太久也变得有些暗沉下来了,她掀了眼帘一瞬不瞬地看着李怀信,从他的眉眼一路滑至坚毅的下颌,而后是悠悠叹道:“李怀信,你的名字中有个信字,可你却从来不曾信过我当年我就一直在想,若是那个时候死得是我,那么你会不会也会对我念念不忘?”

姚淑卿这话说完却也不等李怀信开口,是又含笑一句:“真好啊,能够死在你的前头,那么我也就不用再失望了。”

这些年,耽于旧事的又岂止是他李怀信一个人?

其实还有许多话要说,可好似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她和他纵然结一世良缘终归也只是有份无缘就这样罢,不必再言、不必再说。

姚淑卿松开了握着李怀信的手,她能察觉到身子越发疲惫了,就连眼皮也有些支撑不住了,可她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扩越大。这一世,她活得已经足够了,纵然不得丈夫欢喜却也没留下什么遗憾。

可倘若有下一世

她却希望能活得自在些,至少别再让她遇见李怀信。

烛火连着跳了几下,屋中更是晦暗不已。

李怀信依稀从那微弱的灯火中朝姚淑卿看去,眼看着她落下的手还有那紧合的双目,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似被人掐住连一句话也吐不出他只能握着她的手,张着嘴,任由眼泪从脸颊滑落至那被褥之中消失不见。

夜色越发深了

李怀信紧紧得把姚淑卿揽着怀中,他还有许多话未与她说,他想告诉她,他知错了,想和她说,他以后再也不会扔下她、再也不会负她可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这东院正堂之内唯有哭音不断。

衾寒冰凉夜,李怀信能够察觉到怀中那个的身子越发冰凉了,不知过了多久,他那被无形手掐紧的喉咙才艰难得吐出两字:“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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