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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梭,转眼就到了康熙七年。这年伊始,鳌拜与遏必隆就加了太师衔。现在索尼、苏克萨哈已死,在这样一个独占鳌头的大好时机,鳌拜自然不甘心轻易地将权力交还给刚刚亲政的康熙,凡是康熙支持的人和事,鳌拜都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遏必隆的女儿塔娜如今在宫中不受宠爱,自然是站在鳌拜那边反对康熙的主张。除了一些昔日受顺治眷顾颇深的汉族士大夫外,十五岁的康熙几乎孤立无援。    夏日炎炎,太皇太后领着佟懿儿与琪琪格在慈宁宫佛堂内静心。两个灵魂来自现代、身体还是小朋友的小女孩在太皇太后身旁一左一右的蒲团上盘腿打坐,额头上汗珠直冒,耳畔蚊虫盘旋——心静自然凉其实是骗人的。    “皇祖母,打明儿起,朕不去上朝了!”康熙急躁的咆哮声遮住了慈宁宫花园中的蝉鸣,也使佟懿儿与琪琪格终于有了动惮的理由,齐刷刷回头望向康熙那张怒目圆瞪的脸,身上的龙袍已经湿透。    “这是佛堂,不得放肆。”太皇太后依旧不动如山,朝佛像拜了三拜方才伸手让苏麻喇姑扶起来,“去明间说话——佟懿儿、琪琪格,你们回自个儿房里去。”    “是。”如蒙大赦的佟懿儿与琪琪格迅速爬起身来,一前一后地请了个蹲安出去了。    “你说,皇上为什么这么愤怒?”被人附体后的琪琪格很喜欢跟这个能够接受自己异样的女孩子在一起,当下跟着佟懿儿进了西稍间,一屁股在前沿炕上坐下,拿起一柄双面苏绣兰蝶图团扇狂扇一顿,默念道,“真是热死了——”    “我……我怎么知道——”这样的天气,佟懿儿倒已经习惯了,她不紧不慢地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方湿帕擦了脸,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诶奇怪,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果然,由于佟懿儿一开始帮着琪琪格适应清朝生活时显露出的非凡智慧,琪琪格已经开始怀疑佟懿儿的真实身份了。佟懿儿必须让自己更像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孩,才能避免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喏,喝完这碗冰镇酸梅汤,你就回去罢!”恰巧此时,丫鬟端来的两盅酸梅汤解了佟懿儿的燃眉之急。琪琪格是个吃货,两碗酸梅汤下肚,什么都可以忘了。    “懿儿!懿儿——”送琪琪格离开后,佟懿儿从前沿炕的软枕下抽出一本《花间词》胡乱翻了两页就打起瞌睡来。迷蒙中忽听得西窗下有人低声叫她的名字,“快出来——”    她听出来了,这是康熙的声音。    “皇上表哥,你还生气吗?”后院再次成了佟懿儿与康熙“私会”的场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康熙,佟懿儿忍俊不禁。    “当然生气了,那个可恶的鳌拜他——”见到佟懿儿的康熙原本已经有了几分笑容,提起鳌拜,那笑容又渐渐变成了咬牙切齿,“唉算了以后再说——朕今天是来告诉你,你额涅又生了。”    “生的是个妹妹吧,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她接进宫?”佟懿儿记得孝懿仁皇后的妹妹就是康熙七年生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想起康熙当初将自己强行拉进宫的过往,她忍不住开起康熙的玩笑来,“正好我就轻松啦!”    “你说什么呢,朕是说你真神了——这个孩子真的叫隆科多!”原来康熙一直记得佟懿儿“剧透”的那个名字,今日听说佟家有喜事,特意问了佟国维一句。    “隆……隆科多?!”佟懿儿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心想莫不是历史再一次出现了偏差,“会不会是额涅同时生了一对龙凤胎,我阿玛没告诉您?”    “怎么可能,生了龙凤胎这样的大事,都要上报的。”康熙本以为佟懿儿会自鸣得意,却没料到被她一句“龙凤胎”又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好……好吧!”两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气氛忽然安静了好一阵。尴尬的佟懿儿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从明天开始,朕除了每天上朝例行公事外,就不管政务了。有时间的话,朕会来找你玩的。”深吸一口气后,康熙终于转移了话题,“前段时间太忙了,你一定很闷对吧?”    “您刚才不还说您不上朝么?我和琪琪格可都听到了。”对佟懿儿来说,康熙为什么不上朝才是八卦的重点。    “皇祖母骂了朕一顿,上朝是朕唯一的妥协。”康熙原本站在阶下与弯腰与佟懿儿对话,现在索性一屁股在佟懿儿身边坐下,看着眼前琉璃瓦上的瑞兽漫不经心道,“鳌拜那个家伙,不让朕废除圈地,不让朕八股取士,不让朕跟熊赐履他们学习儒家经典……这不让那不让,算什么亲政!”    康熙果然是在跟鳌拜赌气,做一个名不副实的皇帝,谁都会不爽。佟懿儿用理解与同情的眼光看着康熙,只是那目光又暴露了佟懿儿的心理年龄,“所以,皇上表哥就打算撂挑子了?”    “他们不是嫌朕子嗣稀薄吗?好啊,打今儿起朕就夜夜笙歌,成全后宫三千佳丽!他们不是嫌朕学多了孔孟之道偏袒汉人吗好啊,打今儿起朕就不读书了,天天跟着八旗侍卫们打猎游玩,做一个纯正的满洲皇帝!”皇帝也有叛逆期,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康熙一面说着,一面握紧右拳锤向旁边的朱红柱子。    听完康熙的控诉,佟懿儿只觉得表哥的排比句用得是真不错,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  “您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您可以打败鳌拜?”佟懿儿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说这些话到底合不合适,她拾起身旁的一根树枝,胡乱在地上画起来。    “皇祖母说现在还不行,因为鳌拜在朝中的威望太大了,她让朕忍着,还举了父皇的例子。”康熙恨得咬牙切齿,“当年多尔衮英年早逝,是阿玛的幸运。那鳌拜五大三粗,怎么也不像能早死的——凭什么让朕等?”    “皇上表哥你看——”顺着佟懿儿树枝指着的方向,康熙看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横躺着一块朱红色的断木,像是维修宫室时废弃的材料。康熙起身将它拾起,发现断木的背后已被白蚁蛀空。    “这么结实的上好木料,竟被一群小小的白蚁蛀空了!”康熙坐回阶上,仔细端详着那块木头,啧啧称奇。    “白蚁虽小,可它们积聚在一起时,不就强大吗?”佟懿儿努力把这句话说得更符合一个小孩子的口吻,“而且,虽然现在我外祖父已经不在了,可是您还有我三舅,还有塔娜姐姐的阿玛啊——只要您对姐姐们好,大家都会帮您的。”    康熙盯着那块木头,回忆着佟懿儿跟自己说的那番话,陷入深思。半柱香工夫过去,康熙方才拍了拍有些麻木的大腿站起身来,冲佟懿儿笑道,“懿儿说得对,放心吧,刚才朕说的都是气话——才不会便宜了那鳌拜呢!”    佟懿儿再次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心中得意原来康熙除去鳌拜竟还有自己的功劳。    “皇上万福!”自打听说康熙今晚要到承乾宫探望自己,坐在前殿明间花梨木案前翻《女诫》的塔娜心里就颇不宁静。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只能装作一副不知道康熙什么时候到来的样子,等宫女掀开水晶帘时才从容放下书行礼,“臣妾读书一时忘情,请皇上恕罪。”    “你在读什么书?”康熙牵起塔娜的双手,由她引到前沿炕上坐了。塔娜今日只穿了一身石青色暗纹常服袍,除去耳朵上一对三钳东珠坠子别无他饰。    “臣妾在读班婕妤的《女诫》。”塔娜腆着脸将书案上的《女诫》双手奉上,“正读《妇行》一节。”    “这是汉人女子学的规矩呢,朕听说你在家时可是说一不二的姑奶奶!”康熙当然知道《女诫》,儒臣们早建议他将这书后宫推广,只是他的心思现在压根不在这上头。    “臣妾愿为皇上马首是瞻。”塔娜听康熙这样说,觉得现在是表忠心的好机会,当即行了一个蹲安礼。    “听说皇后喜欢读前明仁孝皇后的《内训》,你怎么倒读上《女诫》了?”康熙将书随意翻了两页便搁下了,由端起木几上的托宣德款青花缠枝纹茶盏轻啜了一口。    “臣妾身居侧宫,不敢与皇后娘娘读一样的书。”实际上塔娜说谎了,早在入宫前,一本《内训》已经被她烂熟于心,只可惜现在她不得不暂掩锋芒,只因坤宁宫里住着的人叫做尼楚贺。    “过些时就是你阿玛四十大寿,朕同你一道回去给他老人家贺寿可好?”康熙说到做到,果真身体力行地临幸了塔娜。二人相依而卧时,康熙却只看着床顶上的卐字花纹若有所思。    “多……多谢皇上!”此时此刻的塔娜还沉浸在方才的缠绵里,又听说康熙要与自己一同给遏必隆贺寿,更是激动莫名。    “你阿玛是功臣额亦都之后,又与皇家世代联姻,朕去拜一拜老丈人,也是应该的。”尽管康熙这些年对遏必隆党附鳌拜颇为不满,但若要他说遏必隆的好话倒也容易,“这些年多亏了他老人家呕心沥血辅佐朕,我大清才有今日的局面呐!”    康熙一番话果叫塔娜如坠云端,过往心中对康熙的怨念登时去了大半。她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埋头苦读总算没有白费,大概很快就要守得云开了。    四四方方的雕花檀木窗外月明星稀,虽然这天并不是十五,但塔娜眼中的半轮月色宛若银盘,闭上双眼听着康熙均匀的鼻息,她充满希望。    “给皇后娘娘请安!”遏必隆生日这天,阖宫上下都知道康熙带着塔娜“回娘家”了。佟懿儿担心表姐一时承受不住,找了个理由让王嬷嬷带着自己去坤宁宫向尼楚贺请安。    “懿儿妹妹你来啦?快尝尝这个点心——”穿着一身宝蓝色白菊纹衬衣的尼楚贺心情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糟糕,坤宁宫东暖阁的小火炉上正煮着蒙古奶茶,飘出阵阵香气。八仙桌上摆着各色点心。尼楚贺起身牵着佟懿儿走到桌边笑道,“你还记得这种奶酥么?”    “记得,这是冰图郡王送来的。”如今佟懿儿提起冰图郡王,总难免想起那个有点二的穿越女,头皮一阵发麻。    “他们过些时就要来看琪琪格了,你回去别忘了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这哪里是好消息?对如今的琪琪格来说,这绝对是个噩耗,佟懿儿几乎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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