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雾霭沉沉,苏沅在小区门口下了车,踩着路上的石块蹦跶着回房,书包上哆啦A梦的挂坠也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摆。 沈皓晚上有事,将她送上出租车后两人就分别了。 空气中还留有夏天的气息,清爽得沁人心脾。 苏沅住的是A市有名的别墅区,治安森严,一路上的奇花异草更是不少。 排列整齐的别墅,外观是清一色的红白色,欧式建筑的风格富丽堂皇。 苏文中不喜欢家里有多余的人,所以苏家平时只有林妈一个人在打理。 行至家门口,看见熟悉的一切,苏沅蓦地眼眶发红,这才是她的家,而不是后来那个她经常住的公寓。 手还没碰上门把,就听见隔壁传来乒乒乓乓的吵闹声,紧接着是一个中气十足的怒吼;“你给我滚出去,老子没有你这个儿子!” 又吵架了。 苏沅默默地回头,正好看见对门出来的厉腾。 男人面色冷峻,黑曜石般的眸子深不见底,额前有一道突兀的疤痕,不断有血丝渗出。 “厉哥哥。” 苏沅嘟喃了一句,脚步不受控制地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厉家是苏家的死对头,奇怪的是,苏沅和厉腾的关系却出乎意料的和谐。 厉腾虽然对人冷淡,对她这个便宜的邻居妹妹倒是格外的有耐心。 可能是同病相怜吧。 苏沅暗暗地猜测,厉腾和她一样都是早年丧母的,不同的是,苏沅母亲是生她的时候难产死的,而厉腾的母亲林柔却是抑郁而死。 林柔人如其名,恬静淡雅,带有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弱温情。 可惜美人所托非人,厉腾的父亲厉坤在林柔怀孕的时候就开始沾花惹草,刚开始他还觉得对妻子愧疚,后来在生意场摸滚久了,也学会了逢场作戏那一套,对妻子的感情也渐渐淡去。 厉腾十岁的时候,父亲外面的女人找上门,声称肚子有了厉坤的孩子,扬言要林柔退位。 虽然那个女人很快就被处理掉,可林柔却因此犯上抑郁症,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厉腾和父亲的关系也因此开始出现隔阂。 林柔自杀后,厉腾和父亲的关系更是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为了摆脱父亲的控制,高中后他选择了参军,退伍后在警察局工作。 可就是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人,后来却是为了救苏沅父亲,第一次向自己父亲低头。 念及此处,苏沅眼睛通红,隐隐可见水雾。 “厉哥哥,”苏沅怯生生地站在厉腾面前,小脸微红像只受了惊的小仓鼠,唯唯诺诺的。 厉腾早在摔门而出那一刻就看见对面的小姑娘了,军队养成的灵敏让他瞬间就捕捉到苏沅脸上不寻常的情绪。 什么时候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姑娘也变得这样文文弱弱了? “谁欺负你了?” 还没等苏沅走过去,厉腾已经大跨步地走到了她面前,看见她微红的眼眶,双眉不自觉地蹙起。 “怎么,又和谁打架了?” 见苏沅不说话,厉腾难得有心情调侃她,上次小姑娘惹了事进了派出所,还是他亲自把人捞出来的。 那时见她就是现在这副模样,直到听见自己不会和苏文中告状,才破涕为笑。 “才没有。” 苏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听他提起那件破事,酝酿好的满腔情绪顿时化为乌有。 她吸了一下鼻子,抬眸看见厉腾额上渗出的血珠,已经滑至眼角,明显的红痕触目惊心得可怕。 “我去给你拿药!” 还未跑出,胳膊就被人抓住。 迎上苏沅狐疑的眼神,厉腾不在意地耸耸肩,俯身和她平视:“小伤而已,我都习惯了。” 不知道他说的习惯是指受伤还是被父亲打,苏沅蓦地情绪低落,敛眸盯着脚尖。 厉腾见不得她这副自怨自艾地模样,长臂一捞将她拉上车,随意用纸巾拭去眼角的血丝,余光瞥见小姑娘盯着自己的眼神,好笑道:“真的不疼,就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天空渐渐转紫,晚间的温度开始变低,车子没开空调,厉腾往上调低了一点车窗,透过缝隙的风吹散了车里唯一的闷热。 “说吧,什么事惹我们家小公主生气了?” 厉腾微微侧身,视线落在苏沅娇小的脸上,抬手将她被风吹散的碎发别到耳后。 温热的手指触上冰冷的耳垂,像是有电流穿过身体一般,麻痹了神经。 没察觉到厉腾微妙的情绪,苏沅仰起脸,小心翼翼觑着他的脸色:“厉哥哥,你是不是又和他吵架了?” “嗯。” 厉腾别过脸,目光似有若无落在院子高大的梧桐树上,桀骜不驯的眸子无端多了几分落寞:“他要娶那个女人进门。” 苏沅闻言并不奇怪,上一世厉坤也是在这时娶了别的女人,后来那个女人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因为继母的挑唆,厉腾和父亲的关系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若不是后来为了苏沅的事,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踏入那个家门。 “要娶就娶吧,”厉腾嗤笑一声,像是不在意地提起,“反正我妈也看不见了。” 母亲最后的遗愿就是他好好地长大,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求了。 车内突兀地安静下来,两人相顾无言,耳边只有簌簌的风声和鸟鸣。 须臾,厉腾挑眉问她,“你呢?” 在他眼里,苏沅向来是没心没肺长大的,没人敢惹这个小祖宗生气。 “厉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个人?” 半晌,苏沅终于开口,看见厉腾询问的眼神,她又补充了一句,“苏文炳,我大伯。” 虽然极力的克制,苏沅的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苏沅就是觉得,上一世父亲的事肯定和苏文炳逃脱不了关系。 怎么偏偏那么巧,父亲才刚并购他的公司不巧,就发生那样的事? 掌心被自己掐得微红,厉腾瞟了小姑娘一眼,颔首答应:“好。” 说完,他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这件事交给我,你好好读你的书,别惹祸上身。” “知道了知道了,”苏沅朝他做了个鬼脸,不耐烦地摆摆手,她最讨厌读书了,之前又不是为了找机会接近姜焱,她才懒得念书呢。 刚好苏文中回来,灼亮的车灯像是要闪瞎人的眼睛,看见父亲颀长的身影,苏沅眼前一亮,飞似的扑过去。 “爸,我好想你!” 上次见到父亲还是在警局,那个意气风发的人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鬓间还隐隐能看见白发。 尽管身陷囹圄,父亲还不忘安慰她放宽心 虽然惊喜于女儿的反应,苏文中还是装作嫌弃地把她拉开,朝厉腾点了下头,又拖着她进了屋。 林妈早已将饭菜准备好,虽然生意繁忙,苏文中还是会抽时间回来陪女儿吃晚餐。 白色镶边的餐桌上,苏沅乖巧地坐在父亲旁边,殷勤地给自己父亲舀了一碗鸡汤:“爸,这可是我早上专门吩咐林妈买的,补血养颜,最适合你这种……” 她抿了下唇,默默地把“中年肾虚男人”六个字吞下了。 虽然是事实。 苏文中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不客气地戳穿道:“林妈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还没起床。” “……” “说吧,要多少钱?” “……” 真的是亲爹无疑了。 “爸,”苏沅将自己的椅子往父亲的方向拉了拉,纤长白皙的手指托着下巴,像是一个上好的瓷器:“你觉得大伯的公司怎么样?” 苏文中拧眉,黑色的眸子深了几分,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儿:“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夹着筷子敲打了下苏沅面前的瓷碗:“你想怎么玩都可以,少去祸害别人的公司,你大伯开家小公司也不容易。” 苏文中父母去世的早,是两个哥哥供着他读书,所以他一直视长兄如父,发家后也没忘了拉两个哥哥一把。 苏沅知道父亲肯定不会怀疑自己的哥哥,踟蹰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爸,你会收购大伯的公司吗?” 上一世父亲就是因为收购了苏文炳的公司,后来才会卷入那件事,也因此苏沅一直耿耿于怀,怀疑一切都是苏文炳设计的。 闻言,苏文中的眉头蹙得更深:“怎么可能?撇开情分不谈,你大伯的公司还在起步阶段,于公于私对我们都百害而无一利。”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开口道,“我本来还想将材料的进货交给你大伯做,没想到他还拒绝了。” 拒绝了? 听见父亲的话,苏沅眉毛微蹙,心中疑虑更甚,苏文炳会那么好心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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