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无方吓得跌坐在地上,只道,“遭了,这下遭了。” “姐姐,你……”赵合德还想劝什么,却见赵飞燕施施然朝古琴的方向走了过去,她抬手拨弄起一根琴弦,空灵的乐声在殿内响起,手指微顿,艳红色的蔻丹和这古琴格格不入,“冯乐师,不知你可否为本宫奏上一曲?” 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飞燕看着仍旧坐在地上的冯无方,眸中升起一丝冷意,“冯乐师是不想要头上那颗脑袋了吗?” 古琴声起,汉成帝抬脚踏入殿内,一袭鹅黄色宫装,衣袖翩翩,丰满的曲线,动起来时只让人心驰神往。 暗红色的书案,其上铺着一匹白布,赵飞燕手执毛笔,仅仅几笔,便勾勒出正在起舞的赵合德,虽未画上五官,却已有shen yun。 甩袖,回眸。 赵合德似这才看见汉成帝,她惊慌的收手,屈膝跪在了地上,“臣妾见过皇上。” “臣冯无方见过皇上。” 古琴声停。 “快些请起。”汉成帝双手扶起赵合德,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的胸前,仅半曲舞,藏在她衣下的那两团雪白,却早已呼之欲出。 赵合德顺着汉成帝的眼神看了过去,娇嗔一声,便依在了汉成帝的怀里,整个身子似软若无骨。 汉成帝抬手环住赵合德的肩膀,他闭上眼睛轻嗅了嗅,女子身上独有的幽香袭上鼻尖。 “寡人倒很少见你跳舞。”汉成帝的一颗心早已被赵合德撩的不知所往,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她推倒在龙床之上。 “因为姐姐的舞姿比合德好上太多,合德不敢班门弄斧。”赵合德自然也看出了汉成帝的心思,她用手指若有若无的在他胸前画着圆圈。 汉成帝轻握住赵合德,在听到她说起赵飞燕时,眉头不可闻及的皱了一下,他抬眼看向仍在作画的赵飞燕,脸上升起一丝怒意,“皇后这是没看见朕吗?” 赵飞燕不急不缓的勾完画上的最后一笔,她轻拂袖、放笔,一举一动,从容雅致,竟让人心生美意,冯无方情不禁转头看向赵飞燕,眼前这个人,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赵飞燕吗? “皇上~”赵合德见汉成帝痴痴的盯着赵飞燕,忙出声唤道,“姐姐可能是作画太入神了。” 汉成帝这才想起赵飞燕刚刚未曾向他请安。 赵飞燕抬眼看向汉成帝,这便是历史上那位沉迷美色,废理朝政的昏君刘骜吗,倒和她想像中不太一样,她原以为好色之人,大多相貌不太正经,但刘骜的五官却极为端正,鼻梁高挺,前额饱满,尤其是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皱起眉时,多了几分愠色。 “臣妾见过皇上。”赵飞燕抬步走出书案,俯身行礼,头上步摇轻响,“臣妾刚刚未能及时给皇上请安,还望皇上不要怪罪,臣妾只是怕来不及画下妹妹这极美的舞姿。” “哦~皇后还会作画?”汉成帝轻松开赵合德,抬步朝书案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匹白色锦帛,其上未沾一缕针线刺绣,一位妙龄女子跃然布上,她是静止的,却又似在舞动,尤其是她回眸一笑时,竟让人不由心神微漾。 “妙,极妙。” 汉成帝情不禁抬手鼓掌,他转头看向赵飞燕,满眼惊喜,“朕竟从来不知皇后会作画,而且还画得这般传神。” “皇上,姐姐画得可像臣妾?”赵合德笑着迎了过来,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心下一惊,姐姐是何时学的作画,又是和何人所学,她怎么完全不曾知晓? “妹妹,可像?”赵飞燕抬眼看向赵合德,轻扬起嘴角,将她眼中惊愕尽收眼底。 “姐姐把合德画得太美了。”赵合德用手帕虚掩住嘴巴,小指轻翘,她转眼看向汉成帝,眉目流转间尽是勾人之意。 “哈哈,爱妃本来就很美。”汉成帝笑着抬手把赵合德揽进怀里,宠溺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赵飞燕看着两人浅勾起嘴角,一个是她的老公,一个是她的亲妹妹,当着她的面上演恩爱的戏码,真是让她无法赏心悦目呢。 “皇上,看您和妹妹兴致极好,不如让冯乐师演奏一曲吧。”赵飞燕浅笑着开口,眼中完全看不出妒意,赵合德看着赵飞燕,眉头紧皱,站在她眼前的当真还是她的姐姐——赵飞燕吗,除了相貌相同,她真的无法把两人联系到一起。 “妹妹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直接点破,不留一丝余地,赵飞燕在看见赵合德眼中惊慌后,轻笑。 “妹妹好久没有看姐姐跳舞了,不知今日可有这样的荣幸?”赵合德直视赵飞燕的眼睛,浅勾起红唇,满眼期待。 赵飞燕浅笑不语,她若回答“好”,那岂不是如合德所愿,把自己置于舞女的位置;但若回答“不好”,皇上可能会觉得她心胸狭小,容不下合德。 “姐姐只怕,妹妹会觉得自己刚刚那舞班门弄斧。” 红唇轻启,一字一句皆击垮了赵合德脸上的笑颜,她睫毛轻颤,有泪在眼眶翻涌,却悬而未落,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当然,姐姐只是和妹妹开个玩笑,妹妹应该不会当真吧。”赵飞燕挑眉看向合德,浅勾起嘴角,硬生生让她把眼泪逼了回去。 赵合德温婉的摇了摇头,微垂眸,发鬓上的步摇轻响,“姐姐本就比妹妹优秀太多。” “爱妃在朕眼里就是最好的。”汉成帝似极见不得赵合德这般悲戚的样子,忙出声安慰,他皱眉看向赵飞燕,“皇后,既然合德想看你跳舞,你便舞上一曲吧。” 赵合德顺势依在汉成帝怀中,她轻抬眼看向赵飞燕,唇角漾开一个绚烂的笑容。 纵使你逞得一时口舌之快又如何,在皇上这里,你仍旧败了。 金口玉言,是她所不能违背的,但这舞她不愿跳,也不能跳。 就算容貌相同,但她终究不是赵飞燕。 “皇上,妹妹想看我跳舞也未尝不可,但我有一个比跳舞更好的主意,不知皇上可有兴趣。”赵飞燕朝汉成帝微欠身,见他点头后,抬步走到冯无方身边,俯身耳语了几句。 赵飞燕拂袖坐在了琴凳上,她用手指轻拨弄琴弦,虽和古筝有所不同,但音理大致相同。 冯无方手握玉箫站在一旁,见她朝他点头后,轻吹响玉箫,悠扬的箫声,空灵之中多了绵绵的思念。 古琴声起,汉成帝携赵合德坐在高座上,有宫女端来美酒和糕点,赵合德抬手为汉成帝斟满杯中酒,乐声耳旁萦绕,美人怀中坐,好不惬意。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红唇轻启,伴随着琴音轻颤,箫声悠长,一幅月下雪景跃入眼帘。 那一年,她六岁,刚搬新家,她独坐院中,还沉浸在分别的惆怅之中,突然一个足球从院外飞来,险些砸到她,那是她第一次见他。 院外轻响,他不知怎么爬上了高墙,他在看见她后,明显吃了一惊,“你是刚搬进来的吗?” 六岁的她弯腰拾起脚边的足球,“这是你们的?” “是,谢谢。” 杨玏的话音刚落,那颗足球便呈一道弧形的抛物线飞向院外,她拍了拍空的手心,“不谢,下次踢球离我家远点。”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又一年,她九岁,他的生日宴会,两家父母是旧相识,故对他们有些撮合之意。 那时,他们还不懂什么是爱,以为喜欢就是要结婚,就像父母一样结婚生孩子。 “反正,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可能娶你。” 两人独处的时候,杨玏很是认真的对她说了这句话,彼时她大笑出声,“你以为我会喜欢你吗?”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再一年,她十五岁,杨玏兴奋的告诉她,白熙答应和他在一起了,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她的心底升起一丝异样,好像有些不开心,但又好像不全是。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还是那年,集团破产,父亲携款逃离,一夜之间她从公主变成乞丐,昔日的笑脸皆变成嫌恶,昔日巴结她家的那些人,也唯恐避之不及,唯有他…… “瑾,别怕,你还有我。” 掌心的温暖,驱散了她周身的寒冷,对他的依赖,化成了一束光,带她走出了那片黑暗。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她和杨玏之间的画面,在脑海里播放着,白熙无故消失,她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和混混打架,她为他挡下一刀,划伤了脸颊,险些伤到眼睛,他和她在一起,许是因为愧疚,但她却已经满足。 一场梦,一场空,她以为的日久生情,终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赵飞燕抬眼看向冯无方,相似的面孔,她知道他不是他,可是……就这样道别吧,再见了,杨玏,唯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冯无方一抬眼便对上了赵飞燕的眼睛,心下一惊,有一种想要伸手去拉住她的感觉。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 酒杯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阻断了琴音,有杯茬溅起,酒流了满地。 “皇后这是想和谁决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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