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入夏,宫内繁花似锦,唯有昭台殿枯槁如冬,院内杂草丛生,不知名的小野花迎着阳光舒展,古井旁坐着一位身穿灰白色粗布衣衫的女子,她在听见脚步声后,抬眼看向来人,面色淡然,低头继续揉搓木盆里的旧衣衫。 “你……”赵飞燕本以为许娥看见她会吵、会闹,但却没想到她这么安静,反倒是她不知该说什么了。 “如果你是来看看我过得怎么样,那你现在看到了,可以离开了吗?”许娥轻起身,她用木桶在古井中打上一桶水来。 “我们可以谈谈吗?”赵飞燕抬步走到许娥身边。 “我想,我和你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可谈的。”许娥拧干盆里的衣衫,起身去晾,她的手指细长,可是上面却起了许多茧子。 “可是,我有事情要问你。”赵飞燕见许娥准备进屋,忙移步挡在她面前,“可以吗?” “赵飞燕。”许娥抬眼看向赵飞燕,浅勾起嘴角,“你确定你是赵飞燕吗?” “当然,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赵飞燕从容开口。 “难道我必须要记得你吗?”许娥闻言浅笑,她绕过赵飞燕,抬步进屋,“你有什么想问的,进来说吧。” 殿内目及之处皆是空荡荡的,一张木床,一方木桌,两把木椅,许娥拉开其中一把木椅坐了下去,“怎么,很惊讶?” 赵飞燕没有说话,只是抚裙坐了下去。 “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呆这么久,可是呆的久了却发现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许娥看着赵飞燕,轻笑了笑,“当然这一切还要感谢你们姐妹二人。” “你想出去吗?”赵飞燕抬眼看向许娥。 “不想。”许娥轻摇了摇头,“我用半生的时间爱了一个根本不会爱我的人,我累了,不想继续了。” 赵飞燕终于知道为何她在许娥身上看不见怨恨和嫉妒了,因为她看透了,不爱了,放下了。 “皇上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对吗?” 许娥闻言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你也发现了?” “那个人是谁,皇上如果爱她,为什么不把她接进宫?”赵飞燕不解的皱眉,难道说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人是谁,我不能告诉你。”许娥轻起身,“你想问的也问完了,可以离开了吗?” “许娥,你说你不想出去,那如果是出宫呢,永远离开这里,你愿意吗?” 许娥眼中升起一丝向往,但那抹亮光很快暗去,她轻笑了笑,“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我不会告诉你那个人是谁,而且,就算皇上对你们姐妹二人再好,你们也比不过那人在皇上心底的位置。” 没有故意激怒,只是善意的提醒,冷宫荒凉萧瑟,而她在这里呆了一日又一日,再深的爱恨,也早已消磨殆尽,出宫吗?她倒是…… 淳于长那边这么久没有消息,怕是也骗她了吧。 “许怡的事你知道了吗?” “她……终究还是看不透。”许娥面露惋惜,她轻闭上眼睛,“我有些累了,还请娘娘移步。” “那我便不打扰了。”赵飞燕转身走出昭台殿,候在殿外的竹竿儿在看见赵飞燕后,忙迎了上去,“娘娘,那许氏有没有对您怎么样?” “没有。”赵飞燕轻摇了摇头,她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昭台殿,“我们回去吧。” “是。”竹竿儿恭敬的俯首。 * 赵飞燕回殿后,习惯性的抬手抚琴,惊讶的发现那根断弦被人修好了,“梨白。” “娘娘。”梨白小跑进殿内,“您找我?” “今天有谁进来过吗?”赵飞燕转身看向梨白。 梨白轻皱眉似在回忆,“娘娘走后,侍郎大人曾进来过。” 庆安世? 赵飞燕重又看向那架琴,一定是他修好了她的琴,可是他现在人呢,刘骜明明说他主动请缨要全天守在昭阳殿,可是她却完全看不见他人,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在故意躲她。 思及此,赵飞燕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啊!” 花瓶掉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殿内传来赵飞燕的惊叫声,本趴在地上小憩的小受吓得弓起后背,黑色的长尾也立了起来,它抬眼看向赵飞燕,见她正用脚去踹一把木椅。 “娘娘!” “娘娘,您怎么了?” 梨白和竹竿儿的声音同时在殿外响起,在他们推开殿门之前,已有一道白影从窗外闪进殿内。 庆安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完好无损的赵飞燕,轻皱起眉头,“若娘娘无事,微臣便先行离开了。” “本宫让你走了吗?”赵飞燕弯腰扶起倒在地上的木椅,她在看见门口的脚尖后,起身阻拦道,“你们先出去,本宫有事要单独和侍郎大人说。” “是。”梨白和竹竿儿同时应道,转而退步走出殿外,抬手合上殿门。 “坐。”赵飞燕坐下后,示意庆安世坐在她身侧的椅子上。 “不用。” “让你坐你就坐。” 庆安世看了赵飞燕一眼,屈膝坐在了椅子上。 “很好。”赵飞燕看着庆安世浅勾起嘴角,“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没有。”庆安世故意垂眸不去看赵飞燕。 “你为什么要躲我?”赵飞燕托腮看向庆安世,“小孩,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让本宫很是受伤。” “微臣没有故意躲着娘娘。”庆安世依旧不去看赵飞燕。 “那你为什么要趁我不在帮我修琴?” “微臣修琴的时候,皇后娘娘恰好不在而已。” “皇上说你主动请缨守护昭阳殿,那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能潜入皇宫的刺客定武功不凡,所以微臣一直在暗中观察。” 赵飞燕看着庆安世,轻眯起双眼,这小孩还真是撒谎都不脸红的哈。 “小孩你这算不算是欲擒故纵?”赵飞燕拉动椅子离庆安世更近了些。 庆安世下意识向后退了退,藏在发间的耳根泛起红意,“微臣对娘娘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这话回的,让她甚是尴尬啊。 “咳咳……”赵飞燕用轻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你当然不可能会对本宫有非分之想了,既然如此,以后你也不用故意躲着本宫,没你事了,出去吧。” “是。”庆安世轻起身,抬步朝殿外走去。 “等一下。”赵飞燕起身叫住庆安世,“为了感谢你帮我修琴,我会将那架“白鹤”赠予你,这一次不可以拒绝。” 庆安世轻顿步,转身看向赵飞燕,沉默了大约两秒钟,最后点头应道,“是。” 庆安世刚打开殿门,竹竿儿朝他行礼后便小跑进殿内,“娘娘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赵飞燕鄙夷的看了竹竿儿一眼,同是十六岁的少年,怎么智商差别这么大呢? “让人把这些碎渣收拾一下。”赵飞燕看着地上的花瓶碎渣,不觉有些可惜,这么大一个花瓶得值多少钱啊。 “娘娘,您确定没有哪里受伤吗?” “我确定。”赵飞燕白了竹竿儿一眼,“时间还早,随我去膳房看看。” “娘娘是要做菜吗?”竹竿儿闻言眸子瞬间亮了,上次的鸡他只吃了两口,现在他只要想想就已经垂涎欲滴了。 赵飞燕回头看了竹竿儿一眼,轻笑,“想吃?” “奴才不敢。”竹竿儿忙垂下头去。 “吃有什么敢不敢的?”赵飞燕笑着抬手揉了一下竹竿儿的头,“走吧,去膳房。” 膳房内的嬷嬷、宫女在看见赵飞燕后,忙停下手中动作俯身行礼,“奴婢(老奴)参见皇后娘娘。” “你们不用多礼,今天的新鲜食材是什么?”赵飞燕抬步走进膳房,她抬手拿起一颗白菜,放在鼻尖嗅了嗅,古代的菜完全没有化学剂的味道,真好。 “回皇后娘娘,这些都是今天最新鲜的食材。”一位年纪较大的嬷嬷忙走近赵飞燕,恭敬的俯首回答。 蔬菜有土豆、西红柿、黄瓜、芋头、白菜…… 肉类有猪肉、牛肉、鸡肉、鱼肉…… 这样看来,食材还是挺全的嘛,只是古代这调料,除了盐、醋和酱油就没有其他的了,要想把鱼做得好吃,必须要祛除其腥味,要想祛腥味的话…… 赵飞燕抬手拿过那瓶醋,醋的确可以祛除腥味,但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呢? “竹竿儿,你帮我去找点梅子过来,越酸越好。” “是。” 膳房内,一下子便忙碌起来,生火的生火,洗菜的洗菜,一开始她们都挺拘谨,不敢说话,但慢慢的开始放松起来,不断有笑声从膳房内传了出来。 “娘娘,您这手艺比我们这些御厨还要好,尤其是这鱼,您舍醋用酸梅,不仅祛除了腥味,还让这鱼沾上了酸梅的香味,真的很厉害。” “哈哈,您确定不是在讨我开心?”赵飞燕笑着擦净盘边的汤汁,“还有最后一道冬瓜排骨汤。” 竹竿儿闻着膳房内的香味,早已饥肠辘辘,他不停的咽口水,当那道排骨汤出锅后,他看着那尝味道宫女,情不自禁的伸舌舔了舔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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