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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转瞬即至,天刚蒙蒙亮,傅行勋便收拾了细软,欲动身启程。    在听到城内的第一声报晓鼓时,阮幼梨就醒了。  她意识模糊地坐起身来,空白脑中浮现的第一人,便是傅行勋。    他昨日说他,今天就要走了来着……    窗外的天色已近大亮,一片光影中,景象清晰。    阮幼梨一惊,忙唤了绮云进屋,马虎洗漱后,就亟亟赶到了武毅侯府的门前。  她扶着门沿,累的气喘吁吁。  “阿……阿兄。”    此时的傅行勋已然将一条腿跨上了车辕,骤然听到她的唤声,他下意识地转首向她望去。  目光相汇的刹那,傅行勋竟有些微的怔然。  “你怎么来了?”    阮幼梨似乎从他波澜不惊的音色里捕捉到一丝暗喜。  她抿唇一笑,提了裙摆,跨过门槛向他小跑过去。    初晨的曦光浅浅镀在她的身上,而她也好似披着光影,翩然而至。  终于,她带过一阵清晨的凉意,猛然停在了他的跟前。    傅行勋细嗅着她身上的淡雅暗香,险些没从那怔然中抽身出来。    “我来送你呀!”阮幼梨扬首看他,又是眼睫弯弯、唇角上扬,笑得五官难辨。    傅行勋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没忍住地收了下颌,往后仰了仰。  女孩子怎么能像这样……对一个男子如此亲密呢?  就差那么分毫,她就要贴到他的身上了。    然而,傅行勋的背后是坚硬的车辕,根本无处可退,只得僵直了身子,与她直面。    “听说边境可有不少好东西呢!阿兄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啊!我要好多好多好吃的!”阮幼梨说得两眼发亮,激动得又向他靠了靠。    傅行勋避无可避地任她靠近,硬邦邦地回她:“不带。”    “为什么?”听到他残忍无情地拒绝,阮幼梨顿时就萎了,耷拉着肩膀,一副颓丧样。    “你都这么胖了还吃。”  当世并非以胖为美,她若一直这般模样,以后出入皇家,又该如何是好。    阮幼梨哪管他的千般考虑,只一心以为他这是在嫌弃自己,鼻子一皱就又开始了她的做派。  “阿兄怎么可以这样对阿沅呢!阿沅好伤心好难过的!”  她的声音娇且嗲,听得傅行勋浑身的鸡皮疙瘩。    “喂!”傅行勋忍不了了,终于对她下手了。  他曲指一弹,便击在了阮幼梨的额上。    下手的力道不轻,阮幼梨顿时就被疼得痛呼,忙捂着脑袋退开,和他拉远了距离。    她愤愤地看着他,怒了:“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好心来给你送行,你居然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傅行勋无所谓地抬了眉尾,唇角微扬:“自作自受。”  他说完这四个字,便再无留恋地折身,攀上了马车。  单手撩起垂在车前的幨帷,他稍稍探出了半个头,垂眼看她。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记得好好减肥,克制饮食、注意活动。”  幨帷随着他的话音一同落下,将他的身影一并隔绝在马车之内。    而阮幼梨被他的话噎住,良久未能开口。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傅行勋的马车远去,恨恨地跺了跺脚。  简直过分!    而傅行勋气定神闲地正襟危坐于车内,神色虽淡然,内心却有暗潮不断翻涌。  不知他离开长安的这段日子,武毅侯府内……会不会出什么事?  武毅侯府战功赫赫,世代功勋,手握重兵,也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想必萧廷辉那老贼,盯他们家许久了罢。    放置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动,一下接一下地轻击在衣衫上。  绫缎的微凉让他的心逐渐沉静下来,他闭了闭眼,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他再次睁眼,是因为车外的一阵响动。    “车外何事?”他问。    驾车的马夫答:“是延平王来送行了。”    下一刻,车前的幨帷就微微颤动,被他伸手撩了起来。  他从车内探出了半个身子,望向了策马前来的李成衍,眉尾一抬。    “好险,差点就追不上了。”李成衍显然是匆匆赶来,连呼吸都未能平定,胸膛微微起伏。“元策兄,你此行一去,千万要小心。”    闻言,傅行勋唇角一勾,笑了:“多谢王爷提醒,我会的。”    “我并非是戏言。”李成衍眉头微蹙,神色凝重。“萧立杨要对你下手了。”    “哦?”傅行勋的心里清楚,萧立杨因为萧筠一事,定会对他怀恨在心。  以萧立杨那个坐不住的性子,自然不会静默至今。  只是傅行勋万万没有想到,萧立杨竟是要在他去突厥的路上,对他下手。    李成衍缓了缓气息,继续说道:“是探子说的,他说,他亲眼看见萧立杨先后入了萧廷辉和沈家的府邸。”    “沈珩?”闻言,傅行勋也不由得微蹙了眉。    “当然不是他,而是他那个好儿子。”李成衍说。    傅行勋勾了勾唇角,笑:“竟是如此。”  似沉吟片刻后,他抬眼看向李成衍,眸色沉沉:“多谢王爷提醒,我离开长安的这段日子,还望你能帮我照看一下阿沅。”  阮幼梨身份特殊,又是女眷,留他一人,他着实不放心。    李成衍郑重地点头:“好,我定会竭尽全力,护住令妹。”    “多谢。”傅行勋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一路顺风。”李成衍再道。    傅行勋轻轻颔首,终是手上一松,放下了幨帷。    看着他的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他的视野,李成衍眼睫微垂,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还好追上了,还好说与他听了。  不然届时让人快马加鞭派送,也不一定能送到傅行勋的手中。    萧筠是萧立杨的掌中至宝,此番为傅行勋殒命,他自不会善罢甘休。  恐怕是拼上了身家性命,也会让傅行勋偿还。    倘若傅行勋真被萧立杨所害,那他……就是元气大伤了。  虽然还有沈珩相助,可沈珩从文,手执军权的,还是傅行勋。    为了大业,他决不能让傅行勋出事。    李成衍唇线紧抿,终是牵了手中缰绳,调转马首原路返回。    回去的时候,他特意绕了一大圈,经过了武毅侯府的门前。    好巧不巧,他路过之时,阮幼梨正伸手接过绮云递来的帷帽,准备戴上出门了。    薄纱将她的面容半隐,可李成衍还是窥见了那朦胧之中的一点艳色。  到底傅家所出的女儿,哪怕身型变样,样貌却依旧出众。  只不过,她与傅行勋的相貌倒是相差甚远。    不待李成衍出声唤她,阮幼梨便抬首见着了他,挥手示意:“延平王!”    不同平常女子的矜持娇柔,她总是笑得肆意、活得畅意,就像是夏花般,生动得令人开怀。    李成衍不由得笑了:“傅家小娘子,又见面了。”    两个人年龄相仿,自然较常人好相与得多,见面的次数不过寥寥,阮幼梨就对他毫无芥蒂了。  她提了裙摆向他本来,停在他的马前抬首看他,帷帽的薄纱彻底覆在了她的面容,将她的五官浅浅勾勒出形状来。    “你是故意往这边来的罢!”她倒不忸怩,竟是直接将他揭穿。    李成衍也坦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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