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沈文涛的各项检验指标均趋于正常,考虑到医院吵闹不宜静养,宓瑭便签了出院通知书,好让他回家休养。只是这上午刚签的通知,下午病房中已然好不热闹。 自从上次宓瑭下了逐客令,外加后续沈文雨挡驾,韩旭、高美仁这帮好基友已经长远没有见过沈文涛了。此时,韩旭正拍着沈文涛的肩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叨叨着没事就好。 “文涛你要是再不出院,这家伙非把自己眼睛哭瞎了不可。”高美仁不忘嘲讽韩旭。 “你不也担心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啊!”听了韩旭这话,高美仁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 沈文涛苦笑着拍了拍自己最好的两个兄弟,“现在没事了。” 而顾小白,自从进了病房就躁动不安,一听见有人转动门把手,就立马扑了上去。第一次是把拿东西进来的小护士吓的半死,第二次更是冲撞了来接儿子出院的沈国舜,场面一时好不尴尬。偏偏这小子还不死心,刚有点动静就窜了出去,“宓医生,我来看你啦~” 宓瑭手刚搭上门把,就有人先自己一步从里面拉开了门。然后就看到一张顶着人畜无害笑容的脸,呼喊着她向自己扑来。宓瑭不由惊呼倒退一步,赶忙伸出一只手制住对方的肩胛,将来人据于身外;另一只手环回至胸前,护住手中汤药。尚且热着的药汁在晃动中溅落指尖,低落裙摆,引得宓瑭皱了眉头。 “你到底是来看文涛的还是来看宓医生的?!”本来美人在侧的杜枫,为了拯救自己未来大舅子的药,不得不挺身而出抓猴子去,“文涛的药都被你弄洒了,老实点,不然当心我削你啊。” 宓瑭掏出手帕,一边擦着杯身上残留的药汤,一边和沈国舜等人打着招呼,就将药端到了沈文涛的面前。 烫红的皮肤在她白皙的柔荑上格外显眼,“你的手没事吧?”沈文涛问。 宓瑭摇摇头,“稍微有点烫,你慢点喝。” 沈文涛接过药杯,很熟练地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啄着。这半个月来,两个人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宓瑭端什么给他,他都会乖乖的喝掉。 “宓医生,真是多亏了你的细心照料,犬子才能好的这么快啊。”沈国舜今日心情大好,“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啊。”副官立刻上前递上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明晃晃地躺着几根金条。 这分明是要和我买了你儿子的性命去,心里是这么想,宓瑭脸上还是陪着笑,“沈军长太客气了,我只是做好分内之事罢了。” “哎~宓医生听我把话说完嘛~”沈国舜滔滔不绝地说道:“这一来是感谢宓医生对犬子的救命之恩。二来,文涛遭此重创,想必还需将养些时日。所以我想请宓医生到寒舍小住些时日,顺便照顾一下文涛,你看可好?” 这是要把我也一并买走的意思嘛。“沈军长过誉了,令公子的后续康复我定当尽心,只是这医院里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照顾,实在走不开,还望沈军长体谅。至于这些。。。”宓瑭的手稍向副官所在的位置抬了抬,“还请沈军长用它们多为百姓谋福祉吧。呃。。。我再替令公子最后检查一下。”说着就很自然的托起沈文涛的手腕,不动声色的在他的掌心捏了一下。 “爸。。。”沈文涛早已厌倦了父辈的做事方式。 见爱子面露不悦,沈国舜只好作罢,“呵呵,宓医生医德高尚,这些俗物自是入不了眼的。” 听了这话,宓瑭只当得了称赞一般,礼节性的应承了下来。 “你今天气色不错嘛~”宓瑭望着沈文涛的面色,脸颊处透着丝丝水红。自己日夜看护、成天好医好药的也算是伺侯出了点成绩。脱去病号服的沈文涛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双排扣藏青色大衣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军人特有的英武之气。“另一只手。”换过右手,宓瑭拖过小桌板,搁好沈文涛的手,一手号着脉,一手就着笔墨纸砚开起了方子。 高美仁好奇地探过修长的身子,“宓医生,你竟然会写蝇头小楷?!”。 “嗯,江湖郎中必备技能。”宓瑭一句玩笑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瞬间化解了刚才略带紧张的气氛。 她的字隽秀清冽中,透着坚韧有力。沈文涛望着宓瑭的侧脸,忍不住如是想,她的字就和她的人一样温婉大气,却又极具风骨。 “宓医生。”沈文涛突然开口。 “嗯?” “我的身体。。。”沈文涛问的小心翼翼,虽然这次逃过一劫,可自己的身体还是自己最清楚,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虚弱过,不住担心日后自己还能不能上阵杀敌,报效国家。 闻言,宓瑭搁下笔,若有所思的看了沈文涛一阵,似是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子弹虽然都取出来了,但是你的心肺功能受损比较严重。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无法胜任集英战队的要求的。”说道这里,宓瑭明显觉得沈文涛的眸子暗了下去,“后续我会带你做康复训练,加上药石调理。我很有信心能够帮你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不会影响你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的。” “有宓医生这番话我们就放心了,是不是?”沈国舜如释重负的大笑了几声,毕竟这一番家业还等着沈文涛来继承。 宓瑭取出私印,盖在刚写好的药方上,吹干墨迹,连同之前已经写好的医案,一起交给了沈文雨,“等下记得帮你哥哥抓药;回去之后,少出门,多休息。不能着凉,要注意保暖;饮食上,不能碰海货和生冷食物,不然伤口会长不好。可以选择多炖一些黑鱼火腿啊、虫草乳鸽之类的来滋补一下。其他的注意事项,我都写在上面了,回去好好看一下,有问题打医院电话。对了,走之前称□□重,我要留个底。” “那药吃完了怎么办?”沈文雨发现药方开的是五天的量。 “每五天我会出诊一次,帮你哥哥诊脉施针、调整药方。这你不用担心。”原来宓瑭早有打算。 说话间,宓瑭瞟见沈文涛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地背靠床头坐着,自顾不言。 “你怎么了?要回家了,不高兴么?”宓瑭顿了顿,“还是。。。对我没有信心?嗯?” “呃。。。不是。。。”沈文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宓医生,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姑娘?” “哥!你怎么还想着那个钱宝宝?!”沈文雨一听就激动了起来,“她。。。”沈文雨还想说什么,却被宓瑭伸手制止了。 宓瑭一看这种情况,心里已经明了的七七八八了。她轻叹一口气,把身体像沈文涛转了转,正对着他,凝视着他的双眼说:“根据现场清理的情况,没有发现任何女性尸体,也没有发现任何属于女性的肢体或者器官组织。根据我的经验,你要找的那位女性在此次事件中罹难的几率很小。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够安心养伤了么?” 被宓瑭这样看着,沈文涛顿觉一阵惭愧,微微低下头,不敢看她,“谢谢宓医生。”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项参谋,你不能进去。”卫兵的声音。一听项邵达来了,沈国舜口里啐着老匹夫,就跺着步子出去了。 “沈国舜,让你儿子出来。我倒要问问他,把项昊弄哪儿去了?!” “笑话,你儿子不见了,关我儿子什么事!” 久寻项昊无果的项邵达,听闻沈文涛奇迹般的生还,而自己的儿子依旧生死未卜。一时间情绪失控,犹如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般,定是要找沈文涛问个清楚。 门外的言语多一句,病房里沈文涛的自责就多一分。他皱着眉头,拳头紧紧的攥着。不行,他不能容许自己坐以待毙,当缩头乌龟。他撑着床沿想要站起来,却被人按住了肩头。 “你现在出去也没用,只有添手脚的份。”沈文涛抬头看着蜜糖,她并没有看着自己,只是很平静地说道:“我出去看一下,你们看好他,别让他出来,听到没?” 宓瑭开门出来,项、沈二人已争执得不可开胶。蜜糖走至近前,对项邵达说:“这位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 “项参谋长说话,轮不到你插嘴。”刘副官立马上前,拽着蜜糖的胳膊,想把她拉走。可手挽突然传来一阵酸麻感,迫使他立刻收回了手。 “你是什么人?”项邵达见宓瑭仅仅抓了刘副官的手挽一下,就让他失去了行动力,不禁啡腹,这小丫头不简单。 “我是这里的医生。”宓瑭答。 周围围观的医务工作者和病患逐渐多了起来。 “医生?就是那个新来的,救了沈文涛的医生么?” “是。” 项邵达嗔笑一声,“你能救得了他的命,不知道你能不能救你自己的。”说着便从刘副官腰间拔出枪来,顶着蜜糖的前额。此举引来周围一阵惊呼,高美仁和韩旭立刻从病房里冲了出来。 “伯父,宓医生只是好心。她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您不要冲动。” “文涛现在确实还伤着,等他好了,一定会亲自和伯父解释的呀!” “项参谋长,作为医生,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宓瑭毫无惧色道,“但是身为人父、身为军人,就算您不能理解沈军长险些丧子之痛,也应该能体会令郎与沈家公子的战友手足之情。您如今跑到医院,要对一个身受重伤的晚辈兴师问罪,实在有失长辈的体面。” 听了宓瑭说的话,周遭人群一片哗然,都窃窃私语地指责起了项邵达。重压之下,项邵达只能愤然转身离去。刘副官按着自己的手挽上前发狠地说道:“算你有种!” 宓瑭闭了闭眼睛,“不好意思啊~天生不带这个功能。” 。。。。。。 “扑哧!”高美仁一时没憋住就笑了出来,这个宓医生实在是太帅了!前脚拒绝了沈国舜,后脚又赶走了项邵达,这龙城两大军阀在她面前,那是只有吃瘪的份了。 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是可以出院了。沈文涛坐着轮椅,思绪万千,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早已被易手。 “老祖宗说的话呢,总是有那么三分道理的。”宓瑭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文涛觉得有些诧异,却没有回头,依然静静地坐着,“这活要见人,死可是要见尸的。没有消息,未必不是最好的消息。” 话音落下的时候,沈文涛已经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大门前。当大门被推开,明亮的光线映入他的眼帘,清新的空气涌入他的鼻腔,伴着宓瑭让人舒心的声音,沈文涛第一次有了重生的感觉。 “我就送到这里了,早日康复。”宓瑭按了按沈文涛的肩膀,便转身进去了。 沈文涛努力地回头,却只看见白大卦的衣角趁风飘摆。 “哎~看什么呢?舍不得啊?”高美仁推着沈文涛,倒也不忘开好友的玩笑,“也是,多好的宓医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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