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长公主率五万精兵,亲至边境,势要荡平塞外,扬大雍国威。 派明月出征一事完全是皇上与长公主的私下协商,这些天来,除了择日成婚的圣旨,明哲半道旨意都没下过,也没露过任何口风。直到最后一刻,才派人摸黑出宫,赶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宣布明哲的旨意。 京中的文臣言官都没想到长公主大婚后第二天的清晨,宫中会传出这么一道消息,一大清早的,全都傻了。回过神来,几个老大人一同进宫,想找明哲收回成命,却听说龙体抱恙,今日不早朝。 想到出京的必经之路拦人的,也没讨到好。圣旨是今天才下没错,但军中各方面却是早就得到消息、早就准备好了。今天一大早,一道圣旨悄悄传到长公主手中,当即出发,无需再等。想拦人的大小言官连头冠都没戴正便匆匆出门,当他们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大军早就出发了。 “皇上!女子怎能为将啊!” “乱了祖宗法度啊!” “不祥之兆!” 京中的武将都是老臣子,见过当年长公主随先皇征战的英姿,对于明月挂帅,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于是乎,百官中只有受了刺激的文臣到宫中哭去了,小福子裹着袄子站在殿前,指挥着侍卫将人拉开点:“诸位大人远点哭去,莫扰了皇上的清静。” 备受非议的长公主,早已领着大军一路往北而去,临行前,还不忘到隔壁街老将军的府上讨了个人。 伍成晕晕乎乎地被丢上了长公主的战车,当他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有只比平常小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靴子时,迷迷糊糊的就要伸手去摸:“这是什么玩意儿……” 然后便被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到了一旁。 “醒了?”虽然身穿战袍、梳男式发髻,但仍能看出战车座上的是个年轻的女子,手里握着宗卷,斜斜地看脚边趴着的伍成一眼:“醒了就起来,本宫有事要问你。” 这都什么颠三倒四的,伍成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又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然后被一脚踹醒。 背上又挨了一下,脑袋几乎要磕上了车沿,伍成这下可是清醒了。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小几子、透过车窗看到外头不断飞逝的景物,耳畔还有马匹嘶鸣声与将士雄壮地喊声,伍成差点没摔回地上:“这里是哪里?你是怎么把我带到这的?还有,你是谁啊?” 他明明记得昨晚自己是好好地待在家中的卧房,入睡前还有美貌的小丫鬟送来补汤,吃饱喝足才躺在大床上入睡。吃了加了有安眠作用药材的补汤,他一夜无梦,睡得很沉,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眼前会是这么一个场景。 不可能呀,谁能在守备森严的将军府中绑走他? “到边境的路上;你爷爷亲手将你送上来。”面对着唯一的消息来源,明月倒是很有耐性,先回答了伍成头两个问题,然后再指指自己:“长公主,你未来数个月都要完全效忠和依附的人。”看在他爷爷伍老将军的份上,明月竟然还算得上是和颜悦色。 伍成一脸懵。 一直在飞驰的战车上,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伍成只能继续维持着对外界全然茫然无知的状态,直到中途休息的时候,下了车、亲眼看见浩浩荡荡的大军与大雍的军旗,才确信自己是被带到了军中。 “长公主不是才刚成婚吗?” 一下地,伍成就忍不住要问。他明明记得,昨天是长公主成婚的日子,百里红妆,万人空巷,就连躲在后宅睡觉的他,也能听到外头锣鼓喧嚣的声音。 “这个就不用你关心了。” 明月将伍成带到少人的树下,随手折了根树枝,扒拉开一小块干净的地方,回头看见伍成身上乱糟糟的衣裳,一皱眉:“你是时候该换身衣裳了。” 出征的时候明月半个伺候起居的人都没带,身旁只有一名叫青鸾的女性暗卫,如今从暗处走到了明面,也不一定要她做什么事情,平日就守在明月身边。听得明月开口,青鸾一言不发,闪身到一边取来了一个包袱,丢到伍成身上。 草草梳洗一番,伍成换上了家人为他准备的衣袍,终于有了个人样,乖乖地坐在明月面前,等长公主吩咐。 让青鸾到一旁守卫了,树下只剩下明月和伍成两人。 “我想听听五邦盟驻扎地那一战的事情。”明月一开始便开门见山,直指问题核心:“还有,你到底是怎么混进去出征的队伍的?”在兵部找到伍成口供的存档,明月反复研究过,怎么也想不通,伍成到底是怎么混进一队如此严谨的骑兵队伍的。 在接触的这段短短的时间中,伍成已经深深地认识到长公主与她的夫婿一般,都是不好惹的角色。想起自己在军中干过的那些事,又被祖父再次丢到了军中来,前路一片渺茫,伍成不由得慢慢地低下了头,想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快说!” 在明月的再三催促下,伍成才慢吞吞地交代了那些不曾向兵部坦白的细节:“我本来是被安排到陈明将军手下,负责一个轻松的差事……” 伍老将军一辈子只得伍成这么一个孙子,想好好锻炼他,又怕宝贝独苗会出什么事,于是托军中的后辈,也就是接任边境守将的陈明,稍稍看顾下这个不成器的孙子。陈明从前受过伍老将军的恩惠,如今不过是要他看顾下一个后生罢了,小小要求,也不算什么,陈明爽快地便应了下来。 伍家的小少爷到了军中之后,陈明倒也是信守诺言,将他安排到了自己手下,给他谋了个轻松的差事。每天早上起来跟着其他将士操练,也要跟着轮值当班,负责营地守卫,也算是过了几天将士的生活。陈明也不敢让他真的上战场,平日无事,便将伍成带在身边,让他多看看学学,也算是锻炼了。 陈明操了几个月老妈子的心,没想到伍成这孙子却嫌无聊了。 大老远地从京中跑到边境,没想到一天到晚也就是站站岗、巡巡营,日子过得比在京中的时候还无趣。靠着陈明的面子和平日的油腔滑调,伍成在军中倒也混得不错,跟其他将士混了个脸熟、也称兄道弟的,闲时溜到他们当值的地方逛逛,也不算事。 “我在军中待得无聊了,在一骑兵营的兄弟面前叨唠过这事。”心知自己未来数月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明月手中,伍成乖乖地将一切都盘托而出:“有一天,他忽然跟我说,过几日骑兵营要跟顾将军出征,但他身体不适,想找个人替他……” “我本来还在犹豫,后来他又说,顾将军神勇,攻打个小小的驻扎地,必定没有什么危险。到时候,我只要替他上阵,便可以到前线去,顺道放放风,打完了便回来了,没有人会发现的。” “所以呢?”明月问:“所以你就去了?” 伍成心虚地低下了头。 “有后备的将士他不找,却找了你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新兵。”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明月冷笑一声:“一个聪明一个蠢。”聪明和蠢指的是谁,很容易理解。 陈明说怀疑军中有叛徒,看来,骑兵营便是其中一个突破口。 现在也品出味来了,伍成羞愧地缩了缩身子,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正想滚出明月的视线范围、找个地方休息的时候,却又被叫回来了。 “等等,你还没说驻扎地的事呢。” 伍成慢吞吞地又挪了回来。 驻扎地的事,伍成说的,跟明月在兵部了解到的差不多。唯一有些出入的,只在驻扎地的那些外族俘虏的情况。 “大战结束没多久,便看见有士兵从看守俘虏的地方跑出来,说俘虏们都口吐白沫,看着情况不大好的样子……他们请了会点医术的百夫长过去,百夫长说是中了毒……然后,敌军就来了。” 明月点点头,这个部分,军情里也有报告过。 “对了,还有一件事……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疑点。”挠了挠脑袋,伍成小心翼翼地说着:“敌军来的时候,他们看那些五邦盟的士兵的时候,眼神好像有点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明月问。 “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有点太冷静了……就是,不像是自己人看自己人的眼神,他们不像是要救五邦盟的士兵。后来,我见那些姜罗兵,在交战的时候,好像也杀了不少五邦盟的人……” 四周忽然陷入一片寂静,一时间,只有草木被风吹倒的沙沙声。 “我是认真的!”见明月不说话,伍成急了:“从小我看我爹和爷爷来酒楼叫我回家吃饭的样子,便知道他们是要揍我还是真的只是叫我吃饭,观言察色这种事,在京中我伍成敢认第二、就绝对没人敢认第一了!他们这么做,绝对有鬼!” 头一次听说伍老将军家喊孙子回家吃饭的故事,明月却一点也笑不出来,面上一片凝重:“真的?” 姜罗人杀了五邦盟驻扎地的五邦盟士兵,明月脑子里乱糟糟的,联合起之前接到的军情,却又没能整合出什么。 “当然是真的!” 伍成有些激动,不敢冲明月发脾气,只能小声地发着牢骚:“那几国的人可真奇怪,士兵和百姓都被姜罗坑了,却还要替姜罗卖命,真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是在想些什么……” 一丝闪光从脑中闪过。 抓起伍成,拖着赶着让他上战车,明月发号施令,命军队速速整顿,立即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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