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 看着顾杉和脸上的表情从惊诧、迷茫到怀疑，明月迫切地握住了他的手，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的记忆和感情通通传递给对方：“我是明月啊，你看清楚！”无数的记忆瞬间在脑海中浮现：“我们青梅竹马、我们一起长大……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去你家跟着师傅一起学武的日子，你最是用功勤奋，我却总是因为偷懒而被师傅数落……” 这样的说法太匪夷所思了，顾杉和深深地拧起了眉。 “还有，”明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拔下头上的珍珠发簪，献宝似的拿到了顾杉和面前：“你看看这个，是你出征前送我的，你说它可以保护我……”稍一用力，启动机关，簪头探出一抹尖锐的锋芒。 眼看那支名为发饰、实为武器的珍珠发簪递到了自己面前，顾杉和一凛，反手握住了明月的手腕，将其推了回去：“既然此物对将军如此重要，那还是请将军好好收藏吧。” 明月怔怔地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掌。 “你不信我？” 一个受尽了姜罗公主的恩惠，一个则带兵灭了姜罗，两人之间的关系，原本就不算融洽。此时顾杉和不信，亦是人之常情。 在明月失落的眼光下松了手，顾杉和不自在地躲开了她的目光，径自走到厢房门前，抬手便推开了门：“如今已是夜深，将军辛苦多时，想必亦是十分疲倦，不如早早归去、好好休息。”以掌作引，在空中虚指：“请。” 急促又最明显不过的逐客令。 夜晚的姜罗皇宫一片寂静，如今天气还冷着，冷风从门外灌入厢房里，明月满腔热情都被这冷风吹凉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收起了簪子：“哦……是有些晚了……”脑袋被冷风一吹，渐渐地冷静下来：“是我有些急了，你若一时三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急，慢慢来吧……” 顾杉和没有回答。 “那……我先回去了。”缓慢地迈着小碎步，明月低头走着，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等过几日局势稳定些了，我便让人给你收拾个好一点的院子，到时候你想出去便出去，多走走，对你恢复记忆的事也有帮助……” 一步又一步，直到走到门前，却始终没有听到半点回应。 “阿杉……” 木着一张脸，顾杉和原本是背对着门口的，但当听到女子软绵绵的、甚至还带着请求意味的呼唤时，还是忍不住回过了头。 即便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阿杉”那样的名字。 圆月下，裹着黑色披风的女子靠在门边，那支发簪已经重新回到了发髻上，为倾泻下来的青丝加上一点莹润的点缀。女子抬首含笑望向自己，泪眼朦胧中，带着丝丝柔情。 恍惚间，顾杉和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似乎有些熟悉。 两人四目交投，在月光下默然相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杉和才在这奇异的气氛中回过神来，面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恭谨而疏离，但又似乎有了什么不同。良久，他才哑着声音开口：“长公主，请回吧。” 厢房木门缓缓在两人之间关上了，顾杉和敛下目光，错过了门外明月低头后又猛然抬首、眼中迸发出的惊喜目光。 这一夜，顾杉和做了个梦。 梦中有一处繁华热闹的好地方，虽已夜幕低垂，但在华灯的照耀下，却亮如白昼。那是一座与姜罗截然不同的皇城，他在一条喧闹的大街上，被人群簇拥着前进，一直走到灯火最盛处，忽然听得有人在背后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回头追寻，却只见到一片粉色的衣角消失在转角处。 场景一转，眼前繁盛的大街消失了，变为寂静的夜空与树影，他似乎是和某个人一同躺在了高处，只闻底下不远处传来的些微人声，却不见来往的行人。 “阿杉……” “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与你并肩作战……” 身穿锦衣的女子正喃喃地对自己说着什么，顾杉和闻着鼻尖的茉莉香气，感觉到梦中的自己似乎自怀中取出了什么，然后抚上了女子的髪鬓。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是完全听不见了，她的身影也逐渐远去，最后完全消失在顾杉和视线内。顾杉和大汗淋漓地醒来，望一眼窗外，天色是迷蒙的鱼肚白。 他想不起梦中女子的模样，却一直记得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场梦就像一个小小的钩子，勾住了顾杉和心房中最敏感的部分，轻轻地挠着，是些许的痒，还带着微微的痛意，令顾杉和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与过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顾杉和的思绪，门外的人很急，还没等顾杉和应答，便已经想推门进来了。 至昨日明月离开时，兵士都有好好地将门上锁，而会这样敲门的人，自然不会是外头守着的兵士。想着外头有锁，顾杉和并不觉得外头的人能轻易地进入厢房，没想到，就在下一刻，厢房的木门便真的被一把推开了。 “木雅？” 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然后直直扑向顾杉和的方向。 见木雅直奔自己而来，顾杉和连忙抬手扶住她的双肩，将她挡在一臂之外：“怎么了？”扶着她坐下，又问：“你是怎么过来的？外面守着的人呢？” 昨日才经历过家国易主的灾难，饱受惊吓，又大半日颗粒未进，木雅脸色微微发白，眼底也带着青黑：“我不知道，刚才突然听到我门外有人在开锁，我等他们开完锁，便开门跑出来了。”顿了顿，缓了口气，又说：“外面守着的人还在，但没有阻拦我。” “如此……” 顾杉和忽然想起昨日明月临走前的一番话，怕是她解的禁令。但昨夜说的是过几天，不知为何今日连木雅都可以随意出房了。 “阿和，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木雅揪着顾杉和的衣角，大眼中充满着担忧：“刚才出来，我看见隔壁的房间都没人了，这个院子只剩下我们俩……”虽然不曾见面，但听昨日黄昏时的动静，隔壁关押的应该是姜罗皇室成员，如今突然全都不见了，让木雅不由得生出了其他的猜想。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