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延这块喝醉了的牛皮糖,一旦黏上了身,怎么也拽不下来。 叶荨的胳膊被他死死抱着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她恹恹的看着午一、胡里延身边的人,他们摆弄了半天,仍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而抱着叶荨胳膊,将头靠在她肩膀上的胡里延倒是睡得很熟,虽然隔一段时间就会觉得头被掀下来,但他一点没受影响,紧紧手臂,又准确的将头靠过来,边睡还边嘀咕道:“这个靠垫一点都不平整,有点硌得慌……” 叶荨想一大嘴巴抽到他脸上,还嫌硌得慌,她的半个身子都被他靠麻了,要不是他的侍从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她说不定已经将他摔在地上,将那缠人的两条胳膊给他打折了。 隔壁酒楼的舞女们早早都撤走了,连着那一桌没怎么动过的酒菜,胡里延闹腾了一会,这下安静的只抱着叶荨胳膊,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暂时安静呢,还是真的就已经睡过去了。 公皙怿旁若无人的将饭吃了,还喝了几口茶,显然对刚刚胡里延倒在他身上的行为没有半点感觉,上楼的时候,他回头看着叶荨道:“你送辅相进房吧,出来后再到我门后候着,我有事要同你说。” 叶荨看着身侧的胡里延,点了点头,这个麻烦今晚要是一直缠着她,那她什么也干不成,必须先将他解决了不可。 上楼的时候,胡里延的身子被几人扶着,叶荨才觉得自己轻松些,一个堂堂的辅相,喝醉酒后竟是这样的粘人,他平时还怎么出入酒席,怎么同别人斗智斗勇。 叶荨现在严重怀疑,胡里延之前的那些名声都是他自己花钱找人传播出来的,其实他就是顶着个虚职的纨绔。 看着在旁搀扶的一个随从,叶荨忍不住问了句:“哎,兄弟,你们辅相之前醉酒也是这样?” 旁边的人看着叶荨,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有没有去过峡金关?” 叶荨的脑子瞬间响起了警报,峡金关,她当然去过,当时她和老爹就是在那个地方将他们主子的狼牙诓走的。 心里虽然咯噔了一下,脸上却仍保持着淡定:“峡金关?这是个什么地方?” 叶荨说完后一脸疑惑的看着旁边的随从,胡里延踩空了一个台阶,朝下跌了跌,随从一把扶住,随口回答道:“没什么……辅相不常这样,要看什么人吧。” 看人?他喝醉了什么状态还要看人? 叶荨看了眼歪着头的胡里延,觉得这人很是少见,脾气怪,行事怪,连醉个酒也古古怪怪。 那一问之后,扶着胡里延的人便不再说话,叶荨吁了一口气,胡里延身边的人可比他好对付多了,刚刚在船上她还带着面巾呢,他就试探着不依不饶,非要确认她的样子。 而刚刚问她的那人,虽然对她还模糊的存了些印象,但显然这点印象已经少得不能再分辨眼前这人,是不是当时那个骗他们的人了。 但若是老爹现在跟她在一块,他们多半能认得出来,这一老一少的搭配,还是很容易就抓住记忆点的,幸而他现在不在。 其实叶荨现在心中还是存了个疑点,胡里延明明知道她就是当时拿了代表他身份的狼牙的那个人,他却好像一点都没有要将她抓住惩戒的意思,刚刚在船上他面巾掉落的一瞬间,他明明可以将身边的人叫过来,抓住她,但是他没有。 更奇怪的是,他似乎都没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出了之前害她将公皙怿的东西砸了之后,一路上都嘻嘻哈哈的,有时候还非缠着要和她说话,即便是她失手打了他一拳,他都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过。 想到这处,她突然觉得胡里延这人虽然喜欢胡闹,但好像并不是很坏,至少从现在看来,他除了烦人些,无赖些,脸皮厚些,倒是没看出什么更加不好的地方。 窗外的芙阳镇依旧灯火一片,偶尔能听到又有船只驶入的声音。 叶荨扶胡里延上楼时,发现跟着他的只有几个他带出来的侍从,而进房间时,那些侍从都在外面的门旁站着,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叶荨因一个人扶着胡里延有些吃力,抬头看向门外的人道:“你们站在外面做什么,我一个人扶不动他。” “我们辅相一贯不让别人进他的房间,所以我们不能进去。” 叶荨刚要抱怨几句,突然福至心灵的看了一下房内的窗户,漆黑的眸子一亮,小二楼的位置,高也不算高,刚刚她进来时若是没看错的话,就靠窗的那个位置有个废弃的小摊子,上面搭了雨棚。 若是那些人不跟进来,这个房间里就只有她和胡里延两个人,而胡里延现在处于醉酒昏迷状态,那她从那逃出去,不是很轻松。 想清楚了这点,叶荨连忙笑着道:“这样啊,我一个人也行,扶着也挺轻松,你们辅相一点也不重,哈哈哈哈。” 说着手脚并用的将胡里延扶进屋,又迫不及待的关上了门。 将胡里延挪到床边时,叶荨累得够呛,顺势坐在床沿上休息了一会,边休息边研究着如何将自己那只胳膊的主动权夺回来,反正她试过,蛮力是不行的,刚刚在楼下试了那么久都没效果,现在她一个人更不行。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了与她几步之隔的桌案的瓷器旁,竖着一个鸡毛掸子,眉头一挑,眼睛慢慢眯起。 好不容易在胡里延的拖拽下,从鸡毛掸子上拽了几根毛的叶荨,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一脸的坏笑,这会看你松不松…… 鸡毛刚要靠近,叶荨就着昏黄的灯盏,看着他那张睡着了不笑、不闹腾的脸,除去那微微泛青的眼圈,她竟突然觉得这张脸生得不错,五官立体,深邃,皮肤看上去也不错,有种好像捏一捏的冲动。 手要伸出的时候,叶荨猛地甩了甩头,这千载难逢的逃跑机会,她还有心思在这边欣赏别人的脸,莫不是被胡里延身上的酒气也熏醉了? 鸡毛在胡里延鼻头来回晃动的时候,叶荨看见他的眉毛动了动,一会儿皱着,一会儿舒展,看上去很是好笑。 起初他还只是晃着头来躲避,但头刚偏到一个方向,叶荨手上的鸡毛就又跟上去,终于在一个忍不住的喷嚏之后,他松开了手。 叶荨以闪电般的速度撤回自己的手臂,突然有种被别人抢了的东西失而复得的感觉。 胡里延揉了几下鼻子之后,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嘴角在叶荨看不到的方向勾出了一道上扬的弧度。 此时的叶荨已经拽着隔着客厅与卧室的帷幔走到了窗口,虽说这地方不高,但跳下去还是会震到脚踝,她腿上的伤这两天刚好,不能受那么大的冲力,所以还是顺着这帷幔结成的绳子爬下去会比较好。 她打开窗户,扫了一下四周,那处废弃的摊子那灯光稀疏,因着那摊子正好挡住了道,所以也鲜少有人走动。 叶荨搓了几下手,看着房外站着的身影,轻轻的将帷幔系到柱子上,身子一跃慢慢的朝下爬,她的动作熟练,几乎没有弄出动静,显然这样的事于她而言驾轻就熟。 一个轻跳从废弃的货摊下落地的时候,叶荨原地蹦了蹦,心情真是无比的舒爽,感觉自己终于下了贼船。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朝上面的窗户挥了挥手,并附送了一个飞吻道:“拜拜,本姑娘不伺候了。” 说完迅速消失在一片人潮之中。 而她刚离开,从阴影处转出几个人,身形矫健的跟了上去。 亮着灯的窗棂旁,长身而立一个人影,脸上泛着微微的晕红,眼睛却没有半点刚刚醉酒后的迷离,反而一片清亮。 有人站在他身后道:“辅相,派的人已经跟着她了。” 胡里延点了点头。 “属下不明白,既然辅相想留住她,为何还要放她走?” 胡里延轻笑:“不止我一人想留她,公皙怿也在犹豫,但显然他让她扶我上楼的时候,已经做出了决定。” “什么决定?” “他不再打算深究前朝公主的事了,所以过了今晚便可能重新回京都。” “那辅相觉得那个叫叶荨的女子是已经失踪了的公主吗?” “不是,她们俩只不过长得相似而已。” “既然她不是公主,侯爷也不打算深究,我们为何还要派人跟着她?” 胡里延笑了笑:“他会改变主意的。” 随从了然,辅相现下既然这么笃定,那他必然已经掌握了这方面的信息,他也就不必再多嘴。 夜半,马蹄声踏着破芙阳镇的喧嚣,一路而来,路旁的商贩皆诧异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列身穿劲服的人在马上疾驰而过,直直朝着安阳候公皙怿所在的酒楼而去。 公皙怿的门紧闭,午一在外面把守,里面隐约有几个人影,是刚刚赶来的那些人。 室内一身劲服的男子跪倒在地,将手中密封好的信封交到公皙怿手中。 “侯爷,皇上的身子有碍,希望侯爷早日回去。” 公皙怿拿着信的手僵了僵:“父皇怎么了?” “皇上昨日吐血晕厥,太医诊治说皇上病危,这是他夜里醒来,写给你的密函。” 公皙怿拆开信封的手有些微颤抖,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却笔力虚浮,明显是支撑着身子勉力而书。 “皙怿吾皇儿,朕近日越觉身体不适,心下却反而益发抒怀,可能因着不日就能与你母妃重逢。但朕又有些事放不下,你母妃临终前,躺在父皇怀中,请求父皇可以在她过世后,仍能对你关怀上心,光阴倏忽而远,父皇自问将你教授的文武双全,无愧于你母妃。 但有一事,父皇却未做好,你现如今早已到了婚娶的年纪,府中却无一妃,父皇私心等着你同公主能完成指腹之婚,便也未催促,现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日,父皇的身子每况愈下,怕是不能再见到皇儿娶亲。 父皇每日勉力支撑,只盼能撑到皇儿成亲的那一日,如此,父皇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向你母妃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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