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晚了,喝酒的两人终于有些尿急,尿频,尿不尽了。 这顿晚宴,到此为止。 “碗筷我来收拾就好。”筱佩作为蹭吃蹭喝的老熟人,已经熟知席教授的规矩。 “你是客人,看电视去,我来收拾。”景异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那有什么残羹冷炙,最后一口鲫鱼汤,已经被迫干完了。 筱佩虽得到赦免,但抛弃队友,一人快活的事情,第一次见面还是做不出来,毕竟席教授他儿子没吃什么好菜,还一阵一阵喝汤喝果汁喝酒,涨得跟气球一样,确是半夜要饿醒的。 筱佩也是焦虑了,为了报答席教授的一饭之恩,筱佩对夜盲症的临床表现和治疗原则的回顾个遍,旁推侧击问他的病史,好像把小伙子吓着了。 筱佩帮助收拾碗筷,烧水备用,擦洗灶台,小伙子洗完也很利落,一指点压碗底,四指固定环绕,盘,碗,盆,就像飞刃高速转动,恢复白净的光面。 被这双灵巧的手吸引,忘却自己身处何地,自顾自比较这双手和常砚的手,鬼斧神工,出神入化。突然感叹到“你的手真漂亮,做外科手术一定吃香。” 小伙子用力过猛,一个平扫,飞盘以万钧之势,脱离地心引力,径直朝向筱佩飞来。 筱佩腰部倚靠灶台,左腿还打着折儿,原本一副腰来腿不来的懒癌样子,没想到在安全地带丧失警惕,遭此大祸。 心想,这就来灭口吗? 对着轨迹平稳,即将坠落,击打到筱佩脑门的飞盘,穿着高跟鞋,来不及发动闪避技能,下盘没发上力,滑倒,一屁股坐在地上,闭住眼抱头。 人生最后一个信念:毁容可以,别给脑子开瓢,让我保全脑力劳动者最后的尊严。 眼前擦过一个黑影,矫健挺拔,抓住飞盘,一只手撑住灶台,可是躲闪不及,还是撞上筱佩的脸庞。 “刺啦”一声。 这一刻,筱佩窒息,但是作为可能的唯一的支撑点,筱佩忍住推开他骂街的冲动。 筱佩再想,以后遇到何种危险的情况,都要先护住脸,被完全挤压凹陷,再重塑整形的感觉,太痛苦了。 感觉是300斤站在风口的猪飞了起来,把自己压成柿饼脸。若来席教授家没有换上隐形眼镜,自己多半就废了。 小伙子身体后靠,给足了筱佩呼吸的空间,低下头,很矫情地问道,“还要么?” 筱佩很担忧,要什么,盘子吗要不起,要不起,好可怕的人。我都没有调戏他,是他先动手的。 看着小伙子二哈般严肃警惕的眼眸,筱佩不敢有什么抱怨的心思,默默无声,摇晃脑袋。 只怪席教授家的盘子太圆太光滑,是习大哥手滑没拿稳,是盘子的错,是景德镇的错,是土地的错,是清朝闭关锁国的错。 习大哥一点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我误解了习大哥的高尚。 “疼么?” 一直处在习大哥直男阴影下,弱小无助又弱小的筱佩,眨巴眨巴眼睛,挤回泪花,该怎么回答,说不太疼,只比盘子开瓢疼十倍吗。 “没事,我不疼,你起来。” “起不来了,膝关节挫伤了。”习大哥秒转习小伙,听语气还很乐观,但抱腿僵直,强忍牙关的小模样太过可怜。 怎么是个豆腐渣工程,膝关节,人体最大的承重关节,怎么会禁不起一点小伤,而且还有筱佩的大脸给他做支撑,怎么可能伤这么重! 对了,习大哥不年轻了,退出江湖好多年,不是随心所欲的年纪了。30多岁,髌骨软骨正是到了脆弱期,也许三五天,也许几个星期几个月,可能都恢复不过来。 一时间,筱佩想到自己作为罪魁祸首,需要承担很大的责任,如果受损严重,需要做膝关节表面置换术,膝关节半关节置换术之类的,就抱住常砚的大腿求他,一条腿三五万,怕是要卖身保小命。 “你别动,我给你检查伤口。是哪里疼,你指给我看。” 筱佩盯着这双大长腿,从大腿面开始,轻轻挤压。 习老伙计无处安放的手,本想径直指向膝关节,却在空中打了个弯,飘到筱佩的手上空,挡住筱佩的视野,顿了一整子。 “你起来,扶我一把,没事。我先洗个手。” 筱佩近距离观察这双接近完美的手,太过于熟悉,以至于有一刻恍惚了。 如果说筱佩是个脸盲,那太过无情了,对于身体的细节,手的纹理,妊娠纹的形状,刀口的位置,以及其他的特征,筱佩过目不忘。 这也是在日本东京歌舞町,几位大佬高看筱佩的缘由。给出一个特征,筱佩能把所有与这个特征沾亲带故的人,都捉回来。 由于整个画面太妖娆太凌乱,他们最终放弃拉筱佩进组,这个幼稚又涩情的想法。 此刻,筱佩笑了。 在六年前,把筱佩从黑暗边缘拯救出来的人,就是这个人,习景异。 他们父子,挽救自己的尊严,自己的性命,真的是贵人,是福星,是最好的人。 以身相许这种封建思想要不得,会给恩人压迫感。筱佩也没有提及自己回忆起此事,不要给恩人道德绑架,要从细枝末节,常报恩,报常恩,恩常报。 “你上楼不便,我扶你到一楼客房,能走吗?” “扶我一把。”筱佩头压低,揽住景异的腋下,让他把身上的力量压在自己后背。 就在景异即将站起的一刻。 筱佩脑子有坑,觉得腹部被捅了一刀,反应不过来,抱住景异的腰,一发力,一股巧劲,把他翻面摔了出去。 也许是心存怨恨,伺机报复,筱佩祭出了江湖绝学,防身术。 很夸张的落地声,好像油炸脆骨鸡的斯拉声,这下筱佩洗不白了。 筱佩反应快,但力道小,控制不住约摸有300斤的大男人,虚弱趴在景异的头侧,还是抱住了他的脑袋。 景异仰面朝天,不带任何缓冲,唯有脑袋和颈部,被后知后觉的筱佩保护起来。 好像一具解剖室里摔碎的骨架。 “对不起,还能起来吗,我扶你。” 景异像一只直挺挺失去理智的鲤鱼,腹部过充盈的水分,久久不能平息,好像被杀了头的案板上的死物,部分丧失语言功能。 大概就是运动性失语症吧,言语优势半球第三额回Broca区受损,能够理解自己的话,却说不流利,只是发音但不能组成语言。 “别,别……我,躺,不动了……”习老伙计身心可能受到重创,需要休整,但愿安好。 筱佩轻轻按摩景异的头颈部,指法销魂,力道适中,添一分则嫌多,减一分又太少。 景异只觉香风飒来,神清气爽,飘飘然有凌云之意。 景异舒舒服服地,也心疼起筱佩的小手,这种力道,放到自己头上,简直暴殄天物,不可不察也。 “我可以了,咱们起吧。” 筱佩扶起常砚,两人摇摇摆摆进了卧室。 要知道,现代智能家居的时代,已经来临,透过厨房,餐厅,玄关的监视器,席教授清晰看到整段录像。 到底发生了什么? 儿子是个性急的,但不至于对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下手。 要不要打个电话,人家姑娘要嫁人了,不能被无故夺了清白。 虽然是自己满意的儿媳妇,也培养了这么多年。 筱佩也是自己的好白菜。 儿子也是自己亲养的猪。 手心手背都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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