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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连笙没好意思回答月连绵的问题,而是红着脸转移了话题,极为不好意思地对夏温言道:“这是我弟弟,名叫连绵,有些怕生。”    月连笙话音才落,便听得月连绵怯生生却又极为有礼地朝夏温言道:“大哥哥。”    夏温言朝月连笙微微一笑,温和道:“你应该叫我姐夫。”    月连笙羞得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只见月连绵眨巴眨巴眼,又好奇地问:“姐夫?什么是姐夫呀?”    月连笙很想伸出手来捂住月连绵的小嘴,却听夏温言已回答道:“姐夫就是你阿姐的丈夫,是保护你阿姐的人。”    月连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扯扯月连笙的衣袖昂着小脸小小声问道:“就像晨晨爹对晨晨娘那样的吗?”    晨晨是临街的一个小女孩儿,是月连绵的小玩伴。    月连笙尴尬得不知怎么回答才是好,总觉不管怎么回答都会让月连绵有一连串疑问,赶紧又转移了话题道:“怎么是连绵来开门?”    她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这般认真地来回答连绵的问题,一点儿都没有想到。    所以她的脸红得厉害,心跳也快得厉害。    月连绵的小脸突然间就垮了下来,“厨房里没有水给娘亲煎药了,我来提水,大伯娘瞧见我就叫我来开门了,我都还没有打好水给娘亲煎药呢,但是——”    “但是我见到了阿姐呀!我好开心好高兴呀!”说到这儿,月连绵的小脸上又透出了光亮来,继而他拉住月连笙的手将她往院子里扯,“阿姐快点儿和我去看娘亲呀!娘亲见到阿姐一定会好开心好开心的!”    不由分说,月连绵拉着月连笙就跑,慢一丁点儿都不行的模样。    别看月连绵这孩子像颗小豆芽菜,跑起来却一点不慢,根本不给月连笙和夏温言说上些什么的机会,月连笙只能回过头来夏温言露出歉意的神色,夏温言却是温温一笑,抬脚跟了上去。    小小月家偏还隔了两个庭院,月连笙和其母其弟这一房住在西院,虽说是院子,倒不如说是偏房更为准确,窄窄小小的院子里不过两间屋子一间厨房便已显得挤满了院子,屋前还剩下一块可谓巴掌大的空地来撑着些竹篙晾晒衣裳,连一口水井都没有。    不过这窄小的院子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晾晒衣裳的竹篙架子一高一矮排放得整齐,紧挨着院墙根的地方挖着一块小小的泥土地,土里种着几株不知名的植物,但叶子却已枯黄掉落,不知是捱不住冬雨还是没有人照料的缘故。    月连绵拉着月连笙跑到屋子跟前时她并未即刻跟着他进屋,而是站在屋前那窄窄的还挂下雨水的屋檐下满脸愧疚地看着紧随她而来的夏温言。    当夏温言踏进这窄小的庭院时,月连笙觉得既紧张又忐忑,总觉得他这般身份的贵公子不应该踏足这样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地方。    雨下得愈来愈大了些,月连笙因着和月连绵一路小跑而来而让雨水落了她满身,随着夏温言的走近,她就显得愈加局促,“你累不累?现在旁边这屋里坐下来歇歇好不好?”    夏温言羸弱的身子即便是稍稍走些路都会显得吃力,更何况还是在这样冰寒的雨水天气中,是以此时他面色苍白,呼吸也颇为急促,可他在看着月连笙时嘴角始终扬着温温柔柔的弧度,只见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反是抬起手来就着衣袖替她擦掉沾在她发上的雨水,柔声道:“别着了凉。”    看着他揉着温柔的明亮眼眸,月连笙有些失神。    就在这时,月连笙身后屋里传来妇人沙哑的声音,伴着激动,“囡囡,是囡囡回来了对不对?”    “娘!”月连笙欢喜地应了一声。    只见一名妇人由小小的月连绵搀着朝屋门走来,妇人不过三十四五的年纪,看起来却已像个年过五十的老妇,眼眶凹陷得很是厉害,瘦削的脸上显得颧骨很高,显然已是长年卧榻之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灰败之气。    不消想,这便是月连笙的母亲邹氏。    见着邹氏,月连笙却像只归巢的鸟儿似的,直直扑到了邹氏面前,面上眸中满是甜甜的笑,是夏温言从没有见过的模样。    她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    “囡囡!”邹氏那本满是灰败的眼眸在看到月连笙时也亮了起来,一瞬之间,让她瞧起来好似年轻了几岁,“真的是我的囡囡回来了!娘还以为,还以为——”    说到后边,邹氏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娘,我好好儿的呢!没事!”怕邹氏不相信,月连笙甚至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儿。    看到月连笙好好的,邹氏终是露出了笑容来,也就在这时,她才发现屋门外还站着个人,顿时震惊,“这,这位是——?”    夏温言这时才跨进门槛,朝邹氏拱手有礼道:“晚辈夏温言,见过岳母,若有叨扰岳母之处,还望见谅。”    邹氏震惊更甚,睁大了眼定定看着温和有礼的夏温言,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咳咳,咳咳咳咳——”就在邹氏震惊得一点神儿都回不过来时,夏温言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只见他抬起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好似要如此止住他的咳嗽似的,可却一点用都没有。    月连笙见到邹氏的喜悦瞬间被慌乱冲散,她赶忙来到夏温言身侧扶住因着咳嗽而整个身子摇摇欲坠的他,紧张道:“我扶你到旁屋坐下歇歇!”    夏温言欲说些什么,可他张嘴除了咳嗽声,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由着月连笙将他扶到旁屋坐下。    邹氏则是傻了一般怔怔看着如风中枯叶般的夏温言,待月连笙扶着夏温言走出这屋的时候,她凹陷的眼眶里忽地就落出了两行泪来,低声啜泣道:“我可怜的囡囡,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啊……”    “娘亲,你别哭了,这几天你都哭了好多好多回了。”月连绵轻轻拉上邹氏的衣袖,安慰她道。    他太过年幼,根本没有办法理解邹氏为何而哭。    而邹氏哭,也不过是为了月连笙那可怜的命而已,因为看着夏温言的情况,只怕是命不久矣,如此一来,月连笙这辈子就只能和她这个娘一样当个寡妇,而若夏温言活着,那月连笙便活不长,总归是要被他给克死的。    说到底,这两条路没一条是好的,这如何能不让邹氏伤心?    可她纵是再怎么伤心,也无法改变得了什么。    旁屋,月连笙正扶着夏温言在凳子上坐下,看他咳得额上冷汗频出的难过模样,她的心拧得紧紧的,又慌又乱,“温言你还好吗?是不是很难过?我……我去盛些温水来给你喝!”    不待夏温言反应什么,月连笙说完便急急跑出了屋,可到了厨房后莫说热水,便是一滴水她都没有找着,水缸里的水已经舀到了底,锅里和壶里也没有一丁点水,简直急得她团团转,便想着赶紧提桶去打水,可她却是连水桶都找不着。    这时她才想起方才月连绵说过他要去打水的话,想来水桶应该是放在了东院的厨房那儿,她急忙跑回夏温言休歇的那屋,急切地对竹子道:“竹子,你先照顾好温言,厨房里没有水了,我去打水,很快就回来!”    夏温言想唤住她,可月连笙一转身便跑进了雨里,冒着雨水跑出了院子。    小院里很安静,除了雨水的声音,便是夏温言的咳嗽声。    月连笙着急地离开屋子时,竹子也着急地从怀里摸出一支素白瓷瓶,竟一次倒了七八粒药丸在手心,递给了夏温言,“公子你快先吃些药,没有水……公子你就且先忍忍!”    夏温言将药丸接过,仰头吞服,即便没有水送服,他也无需太费力便将这满手心的药丸咽下了肚。    因为这于他来说,已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服药于他来说,比一日三餐更似家常便饭。    服下药后的夏温言咳嗽声渐渐变得断断续续,慢慢地,他才觉得呼吸稍稍缓过来了些,但浑身还是一丝力气也无,只能坐着,便是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更莫说站起身。    他无奈地轻轻叹息一声,眼角下的坠泪痣衬得他眸中的哀愁更浓稠。    他终究是个无能的累赘。    无法走动,夏温言便稍加打量自己所处的这间屋子。    这是一间一丈过半见方的小屋子,屋子里置着一张老旧的架子床,床上铺着一床碎花褥子,被子叠得有些歪歪扭扭,两只枕头一大一小,床尾边上摆着两口枣红色漆的大箱子,床对面便是窗户,窗户下摆放着两张长桌,一张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不过纸是劣质的纸张,笔也不是什么好笔,桌前摆放的凳子比寻常凳子要高些,不难看出是孩童习字所用。    另一张桌子上则是摆放着一面铜镜,镜面昏黄,铜镜边是一把雕花梳子,还有一只素青色的小花瓶,花瓶里插着一小把花儿,只不过花儿全都枯萎,已然看不出模样了的花瓣落得满桌都是,主人家似乎很忙,还未有清扫,这显然是女子所用的妆台。    虽说是妆台,却又只有铜镜和梳子而已,女子所喜的胭脂簪子饰品等全都没有。    夏温言此时就坐在这张妆台前,他正看着台子上摆放着的雕花梳子。    雕的是梅花,但手工却异常拙劣,一眼就看得出不是值钱的东西,却也看得出主人家用这把梳子用了很久,因为木色已深,面上成膜,梳齿也断掉了一根。    这是……连笙出嫁前的闺房?    甚至还是与她那小不点儿弟弟同一间屋。    竟是,如此简陋。    “姐夫。”夏温言正努力提起力气抬手拿起那把雕花梳子时,屋外传来了月连绵怯生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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