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气渐渐晴朗，每天都能见到太阳，连带着路面也被烘烤的十分干净，之前冰雪消融留下的潮湿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实的地面。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日子，凌霜很早便已经醒来，她坐在院里树下的石桌边，看着远处的山，发着呆，竟然连沈玄胤来到身边都没察觉。 多年来，自己每日在刀剑上生活，随时紧绷着，不敢有一丝懈怠。本以为会这样到生命结束，但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段轻松的日子，好像自己不再是个杀手，没有血海深仇要去报，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沈玄胤认真的看着凌霜，她在想着什么，想的太认真。好像是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过来，刚好跟沈玄胤的视线相撞，凌霜愣了愣，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撤回了脸。 “你好像有心事啊？”沈玄胤开口说道。 “马上就要走了，只是觉得这段时间很像一场梦。”凌霜微微笑道。 “谁又能分得清现实跟梦呢，说不定梦就是现实。” “你这样的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见，很有意思。”凌霜回答，她看着沈玄胤，心里的不舍越来越浓厚，“说起来，我倒是没有正式的称呼过你。之前想要称你先生，但总觉得将你叫老了，毕竟你现在正年轻，干脆我就叫你老三吧。” “好！”沈玄胤的脸上露出笑意。 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凌霜不再耽误，起身说道，“这段日子，多谢你的照顾，我走了。” 沈玄胤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像是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好！” 凌霜转身离开，她的眼里有着泪意，却强忍住。她知道，这一走，可能此生便无法相见了。她背负着家族的仇，所以无法坦荡荡的去接纳一个人，更何况，她曾经杀过那么多人，又怎么能配上他？ 凌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沈玄胤的眼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手一直紧紧攥着。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凌霜始终是要离开的，在最初调查她的身份时，得知了她幼年时遇到的事情，他便知道，她背负的东西太多。 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对于沈玄胤来说，喜欢，就是将她放于心上，但放她做想要做的事情。 凌霜回到四皇子府，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当四皇子得知时，他立刻让凌霜去见他。光线很暗的书房里，四皇子依旧高高在上，凌霜进来向他行了礼，便抬头看着他。四皇子的眼里藏着许多情绪，凌霜看不懂，也不想看懂，偌大的书房里，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些许，四皇子才开口说道，“坐着吧。” 凌霜摇头，“这次的任务我并没有完成，所以还是站着吧。” “不怪你，陈华山那人的功夫本就深不可测。”四皇子的语气依旧冰冷，但若是仔细观察，可以看见他眼里暗藏的担心，“你可有受伤？” “无碍，如今已经全好了。” “那便好，”四皇子点头，然后不再说话。 凌霜十分意外，往日里四皇子对她十分严格，多年前她被派去执行一个任务，可因为一时的心软最后失败，那次回来被四皇子狠狠责罚，连续一个月的时间在府内的冰室里修炼。只有每晚才能离开冰室休息，也就是那一个月的惩罚，才让她的身体极度畏寒，但功夫倒是长进了许多，后来也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该埋怨。 而这次任务失败，他不仅没有责罚，还似乎在关心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四皇子的想法了，这么长时间她没有回来，竟然也没有丝毫疑惑。 “你回来就好，去休息吧。过几日会有事情需要你去做。”正当凌霜胡思乱想的时候，四皇子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 凌霜行了礼，退出书房。当书房的门从外边合上，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暗沉，四皇子靠在椅子上，嘴里呢喃着，“回来了便好。” 凌霜的休息没有持续多长，就接到了四皇子的交代。此次要杀的人名叫沈华，是一个医者，开了医馆，很是出名。凌霜觉得这人名字很熟悉，问了别人之后才知道，这是当今皇帝的同胞弟弟，听说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而且性格柔和。凌霜不知道四皇子为什么要让她去杀这个人，只是这次有点不同，四皇子告诉她，这是她的最后一次任务，待这次任务之后，便让她自由，并且替她找到她的仇人。也正因此，凌霜这次更加坚定，一定要圆满的完成这次任务。 沈华的医馆开在长安的中心，医馆是两层楼，和其他装修没什么不同，甚至名字都十分普通，叫做“回春堂”。凌霜装作病人去过几次，才知道这里有许多医者，长期坐诊，唯独没有沈华。听说沈华医术高超，一个月才来一次，而且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 终于等到沈华坐诊的这天，和往日一样，回春堂的病人还是非常多。沈华诊病是要挑人的，没有人知道他的标准，所以当店里的小厮告诉凌霜，她可以去沈华那里看病时，她很意外。她走到沈华坐诊的房间，房间里分成了两边中间用一层纱帘遮挡，看不清沈华的样子，只能看见个大概。 凌霜坐在椅子上，心里思索着要如何动手，纱帘对面的沈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姑娘来看病，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病。”凌霜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她的手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四皇子办事一向谨慎，对她要求更是严格，每次让她去杀人，都要悄无声息，不能被别人发现。若不是这沈华十分难找，她也不会放弃了自己擅长的剑，而去藏一把匕首。 “哦？姑娘既然没病，那可是故意来找我的了。” 凌霜透过纱帘看着那边的影子，他坐在那里，丝毫未动。现在是个好时机，凌霜迅速向沈华冲去，她并未掀开纱帘，对她来说，刀能刺进心脏就好，不论隔着什么。 沈华依然未动，在看到凌霜冲来时，他的眼里竟然含了一丝笑意。正在匕首快要接近他的时候，他动了。如同猎豹般的迅速，他离开了原地，凌霜心里咯噔一声，便感到沈华已经在她身后，她正要转身，却没想到沈华隔着纱帘抱住了她，还一手打掉了她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华的眼里笑意更浓，看着正要跟他还手的凌霜，突然开口，这次说话，他的声音温和年轻，没有丝毫的老气，“才多久不见，你就忘了你的救命恩人，现在还要杀了我？” 凌霜听见声音愣住，手里的动作立刻停止，这不是悬崖下救了她的人吗？这不是昨夜还在她梦里的人吗？怎么会？她不可置信的问道，“老三？” “嗯，是我。”沈玄胤的声音轻柔，他也动作轻柔的掀开那层纱帘，在凌霜的面前露出他那精致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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