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赏花宴这天,宋巧儿也没能出来,宋典菱有些奇怪,宋巧儿能被惯得口无遮拦,可见黄氏素日对她多有容忍的。 好不容易有这种社交场合,竟也没能让她有个借口出来,难道是怕宋巧儿碰上她们,搞砸了赏花宴? 宋典菱胡乱猜着,带着宋思梅,跟在宋初羽后头迎接宾客。 因今日都是女客,在二门陆续接了众人,先不进去,随后引到宋长治一家平日吃饭的大花厅,在那儿先以糕果茶品接待,略叙亲旧。 宋家地儿不大,也只能物尽其用了。 黄氏与宋初羽邀请的人并不多,都是夫人们带着一个或两个女儿来,宋初羽引着宋典菱、宋思梅一一见礼,黄氏则带着宋母与那些夫人们结识。 幸而宋初羽来往的闺阁姐妹并没有似宋巧儿那般,对她们另眼相待,就算心里有其他想法,面上也是极为和善的。 “这是户部员外郎唐大人的千金,家中排行第五。” 引荐到唐五娘时,宋初羽的态度亲昵许多,宋典菱猜想这大概是宋初羽的挚友了。 唐五娘是个温柔大方的姑娘,一张圆盘脸儿,笑起来时有讨喜的瞇眼儿。 “这就是菱姑娘与梅姑娘了?真是好俊秀人儿,初羽,把妳这美人也给比下去了。” 宋初羽拿帕掩唇。“妳才知道,初见我这两个姐妹时,只觉像画上走下来似的,菱姐姐就是那茉莉仙子,清新脱俗,梅妹妹好似桃花神女,娇俏明丽。” 宋思梅还在习惯京城的这种文静宴会,不过被称赞还是很高兴的,羞红了脸低下头。 宋典菱亦有些不好意思。“二娘妳说得太夸张了,我倒觉得这一整屋人物,姹紫嫣红,个个都是美人儿。” 唐五娘附和她:“菱姑娘说的是,照初羽的说法,咱们都不必去花园赏花了,在屋子里看这些美人儿就成!” 话毕,众人都忍不住笑。 饶是宋典菱再淡定,心里也是对来京城的第一次社交宴会有所紧张,但此刻看来,气氛还是很轻松温暖的,对黄氏与宋初羽不免有些改观。 在京城不定还要待多久,若能认识到兴趣相投的朋友,自然再好不过。 她们聊了片刻,黄氏笑着招手让宋典菱、宋思梅过去,要介绍给她身边的太太夫人们。 宋母对此喜闻乐见,宋典菱姐妹只好乖乖站在那儿受人品头论足。 宋初羽望过去,与黄氏对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她挽着唐五娘的手,让她坐下。 “五娘,妳尝尝我家厨子新学的百花糕,特意做得不甜,是妳最喜欢的口味。” 唐五娘笑着说:“初羽妳就是最体贴人的,我娘老是唠叨,说我能有妳的一半好就谢天谢地,可气死我了!” 宋初羽对上她真诚的眼神,略移开目光,微笑道:“哪里有这样好。” 想起昨晚黄氏殷殷交代,宋初羽让贴身丫鬟水棠端茶品来伺候唐五娘。 为了不让宋典菱起疑,最好借旁人之手。 宋初羽牢牢记着黄氏的话。 她起身向宋典菱走去,对她悄声道:“菱姐姐,我现在走不开身,只能劳烦妳去花园东边的亭子替我看看布置如何,稍待一会儿,我跟娘要引客人们过去亭子赏花。” 宋典菱对这要求并不意外,宋初羽曾说可能会请她帮忙,便点点头。 宋初羽指着铃铛道:“菱姐姐看亭子有什么缺的,铃铛妳得帮着嘱咐那些丫头婆子麻利些。” 铃铛忙应是,宋典菱便带着宜夏、铃铛走了。 宋初羽回到唐五娘身边,水棠捧着茶壶站在唐五娘身后,宋初羽没说话,只对水棠缓缓眨了下眼。 “啊!” 唐五娘惊呼一声,引来众人注目。 “水棠妳怎么回事?瞧把五娘的裙子弄污了!”宋初羽又讶异又担心的看着唐五娘裙上的茶渍。 水棠懊恼的跪了下来,唐五娘为她缓颊。“没什么,幸好茶水不烫,我去换件就是了。” 姑娘们出席宴会,常备套衣裳以防万一,就是为了怕遇上这种尴尬状况。 宋初羽为水棠向唐五娘不停致歉,唐夫人过来看,见五娘情形还好,还同五娘反过来安慰宋初羽别放在心上。 “水棠,还不快带妳唐姑娘去更衣的厢房,别耽搁了。” 宋初羽指使着水棠,此时唐五娘的丫鬟已从前边马车处拿到包着衣裳的包袱,水棠便起身,白着脸小心翼翼的引着唐五娘主仆出去。 这边小插曲告个段落,众人又开始说话,宋初羽回头跟黄氏对了个眼神,黄氏赞许的点点头,宋初羽才重又招待其他人。 宋典菱那儿,倒是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她跟宜夏、铃铛走到半途,遇见她院子里的婆子,哭丧着脸找来,说是不小心弄破了个瓶子。 宋典菱觉得只是小事,欲待宴会结束再说,宜夏却有些担忧,忙问:“可是我平日都要擦过两遍的那只玉瓶子?那可是江州的大姑娘送给咱们姑娘的!” 婆子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连宋典菱都忧心起来,便吩咐宜夏回去看看。 她自己继续跟着铃铛走,路上却遇见了唐五娘。 宋典菱很惊讶,唐五娘指着自己裙子说明方才发生的事,还在说着,一旁的铃铛突然开口:“水棠妳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这话把在场众人目光都吸引过去,果然水棠的脸色惨白,步伐不稳,唐五娘本以为是她方才闯祸才如此,可一路上都这样,就有些不正常了。 水棠声音虚弱道:“就是有些头疼,才不小心弄翻了茶壶,让姑娘们见笑了,都是奴婢的错。” 这么一副抱病模样,唐五娘跟宋典菱哪里还会说什么,水棠往前走去,想继续领着唐五娘前进,却不意踉跄了下。 铃铛赶紧去扶,脸色似有不忍,便回身求唐五娘跟宋典菱:“两位姑娘,奴婢瞧水棠身子实在不适,能否先让她下去休息,奴婢为唐姑娘带路?” 唐五娘自然无可无不可,便挥手让水棠下去了。 铃铛有些不安的对宋典菱说:“劳烦菱姑娘陪陪唐姑娘这一路,待奴婢引唐姑娘到厢房,再去亭子。” 宋典菱自铃铛开口问水棠之后,就一直沉默没说话,她面无表情片刻,铃铛的脸色正要开始紧绷,宋典菱才说:“理应如此,唐姑娘是贵客,自然得先安排好了。” 铃铛松了口气,众人举步前行。 宋典菱在心中排序着,帮忙、瓶子、唐五娘、水棠,她往铃铛仔细的看了许久。 途经一处院落,宋典菱认出是黄氏的住处,往铃铛、唐五娘主仆望了过去。 宋典菱悄悄伸出了脚。 铃铛尖叫一声,跌了个跤,宋典菱立即把脚缩回来。 这一跤摔得铃铛很是狼狈,衣裳都是尘土,她摸着膝盖,彷佛极为痛苦。 “铃铛妳可受伤了?”宋典菱四处望了望,指着黄氏住处。“妳若走不动,先让五娘在婶婶屋里更衣吧?想来婶婶不会介意的,妳也好让那些婆子们看看伤口,先上个药。” 铃铛闻言,脸色微微发白,松开了紧皱的眉。 “是奴婢笨拙,没有大碍的,夫人跟二姑娘早就安排好了女眷更衣的处所,还是在那儿方便些。” 唐五娘主仆接二连三遇到这些状况,有些茫然,宋典菱听了铃铛的话,盯着她一会儿,才说:“好吧,妳要是能走,咱们赶紧去。” 铃铛又松了口气,强忍着疼,在前面带路。 宋典菱跟在最后头,耽搁了这么一会儿,铃铛脚步不禁加快,丝毫没留意后面的情形。 终于到了更衣的厢房,此处就安排在赏花亭附近,众人站在门口,铃铛正想着说词,要让宋典菱多留在这里片刻。 一回头,却不见宋典菱身影。 铃铛愣住,失声喊:“菱姑娘人呢?” 唐五娘主仆吓了一跳,也忙回头看,不知何时,宋典菱就不在她们身后了。 “莫不是中途走岔了路?”唐五娘猜。 她的丫鬟已经有些不耐,便对唐五娘说:“姑娘先更衣吧,菱姑娘在宋家住了些时日,想来不会迷路的。” 唐五娘想想也对,可铃铛却神色慌张。 “唐姑娘……奴婢实在担心菱姑娘怎么没跟在后头,容奴婢回头去寻寻。” 唐五娘的丫鬟听了这话不太高兴,唐五娘却答应了。 “我在这儿没事的,妳去寻吧。”她来过宋家好多次,并没有可担心的。 铃铛感激的行了个礼,往旁边厢房一指。 “唐姑娘在那儿更衣即可,奴婢寻了菱姑娘,很快就回。” 唐五娘主仆应了,铃铛便急匆匆的往原路回去。 宋家因土地不广阔,园子的路弯曲极多,又有许多造景池榭,铃铛不安的四处张望。 “菱姑娘!菱姑娘!” 想到二姑娘的吩咐,铃铛不敢高声叫喊,只得每经过一处地方才轻声呼道。 宋典菱躲在石洞里,看着铃铛如无头苍蝇般四处寻她,心中愈觉怪异。 宋侍郎一家与宗族久无联络,仆从每年送照料宋老太太的钱过来,也不曾多打听什么。 自己身怀巨资被宋父收养的事,他们理应不知道才对。 所以宋典菱本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让人图谋的。 可今日这一连串的意外,让她本能觉得不应该去铃铛引路的地方。 小心为上。 大姐总是这么教诲她。 铃铛急得满头汗,嘀咕自语:“还是先回厅里,跟二姑娘提醒……” 宋典菱瞇起了眼,宋初羽? 她蹲下身,丢了颗石头,发出声响。 铃铛立刻往她所在的石洞走了过来,一进石洞,看到宋典菱蹲在那儿,铃铛还吓了一跳。 “菱姑娘!妳去了哪里?叫奴婢好找!” 虽然吓了一跳,可看到宋典菱,铃铛脸色好看许多。 宋典菱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摸着自己一耳,说:“方才发现掉了只耳环,怕耽误五娘更衣,就没说,在这里找着呢,才刚找到妳就来了。” 铃铛狐疑了会儿,宋典菱又问:“妳把五娘她们带到地方了?” “啊……是,这会儿人在厢房了。”铃铛强装镇定,微笑道:“既然耳环找着了,菱姑娘随奴婢去厢房那儿吧。” 宋典菱听了,露出奇怪的笑。“既然人带到了,妳不领我去亭子那里,还去更衣的厢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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