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成绩出来之后，班煜哲陷入了沉思，从镇中学到家的距离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而那天，他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家。那是全家都期待的日子，如果能够考上市里面最好的高中，那将来是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可是，这对班煜哲而言，无疑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了。 “妈，我回来了。”班煜哲踏进家门，这一声问候显得有些中气不足，本以为是喜悦中夹着激动，可是完全不一样。班煜哲将书包往沙发上一丢，默默地走进了卧室。 班煜哲的母亲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小哲，成绩单拿到了吗？” “没有，老师没来！” 屋内传来班煜哲的声音，他母亲也不再问东问西的了。卧室里的班煜哲，死死地盯着成绩单上的分数，距离市一中还差二十几分，如果当初要是再仔细点，下笔再快点，反应再迅速点，这二十几分就能够拿到手了。 此时，班煜哲只能够在屋里自己哀悼，哀悼错失的分数，哀悼自己错失了市一中。泪水打在成绩单上面，镇中学的印章被泪水浸湿，画出一圈红晕。 班煜哲的父亲下班回来，将公文包放在沙发上，“小哲，你给我出来。” 吱呀一声，卧室的门开了，班煜哲从屋内缓缓走出来，眼眶显得有些红色，眼神中显得有些恐惧，即便是习惯了运动，经常打篮球的他，面对父亲，还是有一种天生的胆怯。 班煜哲咽了口口水，胆怯的喊道：“爸，你回来了？！” 他父亲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成绩表，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分数，其中有一个名字，就是班煜哲。“这张成绩表，是我从你们班主任那里拿来的，你说说吧。” 经过了一下午的冷静，班煜哲心绪宁静了许多，“爸，这次我没能考好，要是我再细心一点，一定能考上一中的。” 他父亲扫了一眼成绩单，“你隔壁曹叔叔家的小然考得还不错，没想到考了这么多分。” 班煜哲从父亲手里拿过成绩表，“爸，你看花了吧，她成绩还没我的高。” 班煜哲的父亲当然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成绩如何，只不过是一次发挥失常而已，如果再苛责孩子，势必会适得其反，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也就没必要责备孩子了。“小哲啊，你这次没发挥好，爸爸不怪你，但是你要记住，分数并不代表什么，学到了有用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班煜哲眼珠子一抡，没想到这是从复印口中说出来的话，中考前可不是这样的。 “爸，你不让我复读了？” 他父亲语重心长地说到，“小哲，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哪里允许你还复读呀？” 班煜哲大惊失色，难道父亲不让自己读书了？这些不得了，他急忙说道：“爸，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让我念书了吗？” 看着班煜哲几乎乞求的眼神，父亲有些不忍心，“爸没说不让你读书啊，只是不能复读了。” 班煜哲一心只想考上市一中，如果不到市一中，其他学校的教学质量，真不咋地。 “爸，你是让我念一个普通高中就算了嘛？” 班煜哲的父亲也是迫于家里生计，复读费用实在太高，超出了九年义务教育，复读生一般都会缴纳好几倍的学费，而且来年也不一定就考得上。 班煜哲的父亲无奈的低下了头。 班煜哲无法接收任何一个普通高中的教学，如果不能去重点高中，就等于白白浪费三年的高中时光。他一气之下，选择了出走，家里面的空气太过于压抑，他疯狂的奔跑，不停的跑，跑到了平日里打篮球的地方。他躺在球场边缘，看着蔚蓝的天空，偶尔有鸟儿飞过。 他幻想自己是一只鸟儿，要是能够在天空里无忧无虑的飞翔该有多好。人生有太多的无奈，为什么就这么难？ 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颗篮球，班煜哲条件反射般的接下了篮球，站起来才发现，原来是舒衍。 “你怎么在这儿？”班煜哲手中拿着篮球，心情稍微有些低落，“你考得怎么样？” 舒衍笑嘻嘻的样子，无论是有多么不开心得事情，都被他的笑容一扫而光，“我还能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没你高啦！” 看着班煜哲满脸愁容，舒衍知道一定是中考没有考好，“别想那么多了，不就是一场考试嘛，又不能决定什么，真正的考试，还没开始呢！” 班煜哲惊讶的看着舒衍，“你小子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看不出来啊，这么自信。” 舒衍从班煜哲手中抢过篮球，“别想了，来打球。” 班煜哲和舒衍是初中同班同学，更是好哥儿们，在班煜哲心情最低落的时候，舒衍的出现是对他最好的调味剂。 一场篮球过后，班煜哲的心情好了许多，“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就没想过去哪儿读高中？” 舒衍冷笑一声，从外套里拿出来一张海报，“你看看吧，这是七中的宣传单，三年免学费，理科教改实验班。” 班煜哲接过宣传单，要求的最低分数比自己的分数还低了二十几分，上不封顶，这意味着班煜哲如果想去七中，那一定能够进入这个“理科教改实验班”，小班制教学。看了一下师资力量，主教清一色的市级教师，还有两个是特级教师，这样的师资绝对不亚于一中尖子班。 班煜哲犹豫了一下，他一直梦想的是市一中，现在给了他另一种选择，他犹豫了。 “我调查了一下，七中也算是马家市二级高中，虽然比不上市一中那么雄厚，但好歹也算是市里面好一点的了。” 听了舒衍的话，想必舒衍是要去七中了。 “你决定了吗？” 舒衍转过身，穿好了裤子和衣服，将头巾放在书包里，“我决定了，去七中。” 班煜哲若有所思，缓缓地坐在椅子上，双眼目视着前方，深深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2010年的秋天，爽朗温和，七中迎来了又一批新生，门前的横幅上写着“烈迎欢热2010届新生入学”，班煜哲骑着自行车，后座载着一个女生，一起驶进了七中的校门。 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一切都要跟着指示牌前进，班煜哲带着那个女生领了军训服，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往着家的方向开去。 七中校门外，有两个大大的梧桐树，一到秋天，叶子被染得金黄，像童话里的样子。他们沿着灯光球场外的长廊，阳光从梧桐叶子间洒下来，五彩斑斓。自行车后座的女孩喊道：“停停停，你看，前面发生什么了？” 班煜哲停下了自行车，拨开人群，只见一个男孩被压在自行车下面，双眼恍惚，看热闹的人围成一个圈。 班煜哲伸出了手，“你没事吧？” 那个男孩被拉起来之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感谢道：“我没事，谢谢你了” 班煜哲笑了一下，随后又踏着自行车，渐渐远去。而那个被自行车压住的男孩，就是我。 后座的女孩问班煜哲：“刚才那男生，感觉傻傻的，你发现了吗？” 班煜哲双眼目视着前方，双手紧紧握着车头，“抱紧了，转弯了。他不傻，你倒是真的傻。” 女孩没有说话，她拉着班煜哲的衣角，柔顺的长发在空中飘扬着，空气中也充满了桂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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