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虽是约在第二天的早上八点见面，但六点半的闹铃还未响，陆筝就已经挣扎着爬起了床。她把最昂贵的出门流程全套顺了一遍，时间上竟然卡得刚刚好。 她放轻了脚步下楼，一过转角就看见房东先生在整理自己的衣领。 房东先生好像没有刻意打扮，深蓝色的羽绒服，比外套颜色稍浅的牛仔裤，白色的球鞋，是最日常的装束。 对比之下，穿着灰色盘扣的连衣裙和米白色大衣，化上了全套妆容的女孩精致的有些过分。 “早上好，沈先生。” “早上好。”他从门旁取下钥匙，“那我们走吧？” 陆筝自是点头允了。 今天西安的天气很好，虽然冷，但没有刮风，日照很足，连街道都显得更为热情。两人在昨天就安排好了今天的行程：早上一块去吃水盆羊肉，然后去买菜，接着回家做午餐，下午再开始各自的游戏时间。 至于晚上？都开始打游戏了还有什么晚上。 前往早餐店的路程不算太远，加上又正逢早高峰，陆筝便说或许可以坐公车过去。她话音刚落，房东先生便递给她了一张公交卡，“你用这个。” 只见男生在口袋里探了一下，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两枚硬币，“我用这个。” 陆筝有点惊讶，“你口袋里怎么还随时揣着硬币的啊？”沈翊轩被女孩问得有点不好意思，挠头解释，说是以防万一，习惯了在身上留点硬币。 公交车进站了，车站里的一大波人涌了过去，陆筝被生生挤了个趔趄，好在被房东先生拉住了袖口，“小心些。” 他站在陆筝身后。两个人靠得近，陆筝甚至能感受到一丝对方的热度，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车上人很多，但安静的出奇，陆筝勉强寻了块地站稳。房东先生就站在她旁边，双方突破了社交距离，手臂挨着手臂。陆筝想，这回总该不是错觉了。 是他先开的口。 沈翊轩有些懊恼，他真的完全没料到双休日的公交车竟然也会这么拥挤，“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陆筝侧过头对他笑：“没有啊，不是我想坐公车来着嘛。应该是我道歉才对吧，害你平白挤了一趟车。” 她能看见男生慌乱的移开了视线。 双方都没再说话。女孩拿出了手机，编辑了一条微博：“今天也没学会弹古筝：周日要和房东先生一起出门吃早餐开始。” ———— 门店不远，俩人坐了几站便下了车。沈翊轩边领着路，边向女孩介绍这家店：“我家以前就在这边，我从小大概就吃的这家店，到现在也没吃腻。我真觉得它家还挺好吃的，推荐你加点辣椒，那样口感会更丰富。” 店面不大，也就是把两间铺子打通合一块。招牌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但几个大字仍然干净漂亮；桌椅是最老式的四方桌和长板凳，面上摆着餐具和调料，还有用木盒装着的餐巾纸。虽然已经近九点，店里仍是人声鼎沸，热气腾腾。 两人各点了一份羊肉，又要了两个馍，陆筝有点两难，“你觉得糖蒜好吃还是腊八蒜好吃？” “都好吃。” 她最后选了糖蒜。 陆筝其实很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和朋友聊天，但房东先生似乎不喜欢如此。于是她只好透过朦胧的雾气偷瞄房东先生，从眉心一路看下来，他的睫毛其实很密，只不过因为略短而不显得多情。 水盆羊肉很好吃，加了辣椒之后的汤还是很纯，但口感的确变得丰富了起来。陆筝早餐时的口味向来偏重，这份早餐正好对住了她的胃口。 房东先生吃得很快，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汤，视线会不自觉地飘到女孩身上。 女孩吃的更为秀气，只掰了半个馍进去，拿着汤匙小口小口的吃着。她今天好像是卷了头发，发尾有着精致妥帖的弧度。耳饰好看，大概是烟花的造型，这让沈翊轩突然想起他前两年在橘子洲头看到的烟火晚会，那时他刚和家里吵了架，揣着满肚子的气一个人去了湖南。当时最后的行程就是这场烟火晚会，他站在远处看了大半个小时，回家就和老妈和解了。 “沈先生？” 女孩的声音拉着他。 沈翊轩很快回过神来，他结了账，带着女孩往外走，“待会咱们去超市买菜吧，还可以顺便买点零食。” 陆筝自然没有意见。 “我去生鲜那边选，挑选零食的重任就交给你，怎么样？” 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子悄悄的捏了捏自己的肚子，有点心虚，赶忙拒绝了这项任务：“我不太吃零食的，我们一起去果蔬生鲜那边买菜就行。” 沈翊轩意外的看了女孩一眼，他还记得这两天收拾垃圾时看到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小零嘴的包装袋。 不过既然对方回绝了，他也没再追问，只是在挑选果蔬的时候一直和女生确认喜好。 两个人时间富裕，不紧不慢地竟逛了一个多小时的超市，购物车被塞的满满当当。结账的时候，房东先生很自然的拿出了手机，陆筝赶忙声明要自己买单，“不能总让你花钱。” “您有会员卡吗？”收银员问，见陆筝摇头，又补充了一句：“您先生有吗？” 女孩子的脸一下就红了，双手捧着手机小声的否认。倒是沈翊轩看起来很自然的样子，将自己手机的付款界面递了过去：“我也没有卡，直接扫吧。” “好的。” 收银员是个爽朗的阿姨，她边扫码边打趣半个身子已经缩在房东先生身后的陆筝：“小姑娘不要这么害羞嘛。” 沈翊轩截断了阿姨的后半句话：“阿姨，她还小呢。” 其实，离开超市的好一会里，陆筝都没从这句“先生”里缓过神来，但户外的冷风一吹，又稍微让她清醒了些。两个人并肩走着，都不开口说话的时候有点尴尬。陆筝犹豫了一会，问他：“你年龄是不是比我小呀？” “不应该吧，我93的。” 陆筝有点小窃喜：“你比我大一岁。” “我还年轻嘛。” 房东先生很配合她，他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可惜我已经老了，岁月不饶人啊。” 话头被挑了起来，两个人就顺着这么聊了一路。见她老往街边的神农小土豆看，沈翊轩自觉的接过了女孩手中的购物袋，“去买吧。” 陆筝最后买了麻辣味的，特意多要了几根竹签。房东先生摇头说不吃的时候，她竟然觉得还有点可惜。 小土豆还没吃完，陆筝已经知道很多房东先生的信息了。 房东先生果然是185的身高，大学毕业之后和朋友创业，累死累活了一两年，好在还是赚了点钱。后来发展出了副业，再加上比较固定的房租的收入，也就没再出去找工作。 最喜欢的水果是西瓜，不太会做甜点，但因为独居，家常菜倒做的还可以。比起体育赛事更喜欢电子竞技，从红警开始玩游戏，相较于MOBA游戏，更偏爱FPS游戏，原因是后者玩得更好。 陆筝呢，好像走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线。 她本科毕业后放弃了读研，转头去支教了三年。支教结束后，一直沉浸在那个环境中抽不出身，勉强在出版社上了大半年的班，后来实在是厌烦了这份工作，便辞职当了全职的作者，这次来西安，就是为了更好地润色大纲，确认新书中的细节。 最喜欢吃橙子，但挑剔到一定要手剥，因为她总能从用水果刀切开的橙子中吃出金属味。喜欢散步和爬山，但体力很差，每次爬山的后遗症都十分强烈。接触的第一款游戏是魔兽世界，打了四年英雄联盟还是白银守门员，守望先锋最喜欢的英雄是天使，但自从玩绝地求生后已经很久没上过OW了。有两个技能一直没有点亮，骑自行车和做饭。 沈翊轩很快明白了，“不会做饭”绝对不是她的谦词。 他将女孩送到厨房门口：“你先玩几把游戏吧，正好帮我检测一下今天的大哥多不多。”陆筝清了清嗓子说好。 房东先生肯定是被她刚刚倒油时的大手笔吓坏了。 虽然身负“大哥探测仪”这么艰巨的任务，陆筝却玩得很是心不在焉。原因无他，只是被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勾了魂。 她现在看着空投箱冒出的烟雾，脑海里浮现出的竟然是色泽鲜艳诱人的糖醋里脊。趴在树下，远处的人就像是芝麻粒，对了，炒黑芝麻真的很好吃，她已经好久没吃到了。 沈翊轩赶在陆筝将草地看成清灼油麦菜之前开了饭。 “做好啦，打完这把来吃饭吧。” 女孩子脆生生地应了，反手就躲在墙角用手榴弹把自己淘汰了。 她起身去厨房洗手，“没药了，被人生生架死在了毒里，时间刚刚好。” 这波自雷绝对不亏——这是陆筝看到餐桌后的第一反应。 考虑到就两个人，沈翊轩最后决定做个三菜一汤。除去女孩点名要的糖醋里脊，他还做了凉拌木耳，酸辣土豆丝，和甜豆肉丸汤。 房东先生购入的餐盘都是方形的素色盘，整齐的码在餐桌上时很好看，连陆筝这种出门很少拍食物照片的人都没抵挡住这种视觉冲击。她趁着房东先生回厨房摘围裙时偷偷的拍了好几张，决定吃完饭后再慢慢修图。 却不知道这些小动作被房东先生尽收眼底。 “先吃吧，希望你喜欢。” 两人相对落座，不约而同的伸手去够汤匙，看见对方的动作时都是一顿，然后相视一笑。 “女士优先。”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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