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就是麻烦,挑支簪子都要这么长时间。”流水击石般清澈的声音低低的响在耳边,似叹惋却又夹杂着一丝丝宠溺,让人捉摸不透。 那人吐出的温热气息缓缓地拂过脖颈让她脸颊一红挣扎着想躲开,刚一动又被肩上一双修长的大手按了回去。 再看回镜中,店门两侧不知何时站了十几个身着青衣的侍卫,而正要进门的隶凫被一个男子长鞭一横拦在了门外,那男子着一身青色窄袖锦衣,衣领上印着暗色祥云花边,腰间挂着一块雪白的玉佩,眉目俊朗面相十分眼熟。 只听得他波澜不惊的说了一句“我家公子和小姐正在挑东西,恐怕不便放各位进去,再说我等一直守在这里,并无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之后便再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门外隶凫也拔出了剑似乎想硬闯,只见青衣男子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牌子,隶凫脸色一变这才肯善罢甘带着人离开。 沧山雪松了一口气,这才回头打量起身后的人。 胜雪白衣,眉目如画,唇色殷红似血,一双凤眸闪亮柔和,乌黑柔顺的长发用精致的玉冠束起,一半披散在肩头,他就这么含笑看着她,嘴角边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她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一时五味陈杂,良久低下头轻叹一声。 “多谢慕容公子又救了我。” 沧山雪紧绷的小脸一下子缓和了下去,眉间的愁云却不见散开。 她是形势所迫才偶然跑进这家店里的,她明明记得进来时一个人都没有,那慕容卿衣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自己每次遇到麻烦事都是他替自己解围?若说是偶然,也偶然得过头了吧? “这支太尖利了,当心伤了手。”他掰开她的小手将那支银簪子硬生生抽了出去,指节分明的大手在面前的簪子中挑了又挑,最终挑中了一支纯白梨花玉簪。 簪子是用整块玉雕成,花面上镶银饰,微绽的梨花心隐隐藏着一颗红宝石,透过片片花瓣映出淡淡的一点红,如此工艺堪称巧夺天工。 他将梨花玉簪缓缓插在她的发髻上,笑道:“这支就不错,你觉得呢?” 还未等她答话慕容卿衣身边的青衣侍卫已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朝老板手中扔了过去,老板铁青着脸犹豫半晌还是接了过去,有些为难道:“公、公子若是喜欢这簪子小人便献给公子,小人、小人哪敢收公子的钱呢!”打开匣子露出一片金光,老板吞了吞口水笑呵呵道:“再说这也太多了点……” 慕容卿衣冷哼一声看都不看他,只盯着沧山雪发上的梨花玉簪,似乎越看越满意。 “难得本公子挑到一件称心如意的东西,剩下的就赏你了……” 沧山雪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位公子哥出手还真是阔绰,随手就是一袋金元宝,况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喂喂,现在可不是挑簪子的时候!”被忽视已久的沧山雪不满的抬起头打断他,“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呃啊啊……”话未说完突然身子一轻,她低呼一声中自己已经被慕容卿衣整个抱了起来,淡淡的梨花香夹杂着他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心跳一乱,小脸不禁染上了一抹红晕。 “你,你干嘛?”她伸手慌乱的推拒着他的胸膛,怒视着他的眸子中有一种情绪正慢慢发生着变化。 “这儿可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慕容卿衣勾唇深意一笑,将她的脸埋进怀里又凑到她耳边低声加了一句,“如果你不想被宸王抓回去的话。”这下怀中的人倒是不再闹腾了,只是脸上的热浪腾地一下烧到了耳根。 “那些救了我的青衣人可是你派来的?你就不怕谢璿知道了找你麻烦?”少女从他臂弯中伸出脑袋,虽然心里小鹿乱撞,但她可清醒得很!这家伙平白无故的帮她心里铁定有什么打算。 “我想做的事无须顾及他人脸色,即使是王爷也一样。”慕容卿衣嘴角笑意更甚,抱着她迅速走出去。 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青衣侍卫纷纷撑起墨色竹伞寸步不离的紧跟在两侧以遮挡住路人试探的目光,直至二人安全的上了一辆白底花纹的马车。 …… 外面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车内暖意盎然,慕容卿衣懒懒的斜卧在软垫上,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沧山雪。 而沧山雪则缩在角落里,脸色惨白紧咬着下唇,衣角还在滴着血水,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早已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她双目空洞无神也不知道在看哪里,不住震颤的身体不知道是因为怕还是因为恨,这副模样实在是狼狈得不像她。 “你的伤真的不要包扎一下吗?” 当慕容卿衣第三遍问起时,沧山雪依旧静默的摇了摇头,她不想说,他也不问,两人相对无言。 直到一声叹息划过寂静的车厢,慕容卿衣忽然俯身,抬起她的下颌,神情依旧散漫:“说说看,你和谢璿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实在是好奇得忍耐不住了!从一开始他就在猜想一个神秘女杀手和当朝摄政王两人之间究竟能有什么关系? 得出的结论是:这两人关系真的很复杂! 虽然可以交给青衣去查,但从当事人口中得知多少比调查来的更可靠些。 啪的一声脆响,沧山雪猛地拍开他的手,原本空洞的眸子顿时间乌云搅动,蹙的眉拧成了死结,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着,“谢璿”这两个字几乎成了她的死穴。 “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她的声音有些焦躁,感觉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慕容卿衣微一点头,不说就不说吧。 “那你究竟偷了谢璿什么东西让他这么在意,居然下令翻遍整个临江城也要把你找出来。” “恕我无可奉告!” 沧山雪依旧没给他摆出好脸色。 慕容卿衣片刻失神,又屈指轻敲着桌案继续追问道:“你……该不会是偷了他的金印吧?” 沧山雪眼底慢慢划开一丝悲哀,偏头不语。 “难不成……”慕容卿衣低下头探究着她的脸,面上明明一副认真的表情却说出让人吐血的话,“偷了他的心?” 闻言,沧山雪猛地抬起头狠狠地剐了他一眼,冷得像冰一样的眸光中透着愤恨的杀意,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露出这样狠绝的神情,难不成她真是气急了? “哈,看来还真说中了?”慕容卿衣低笑一声,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沧山雪头一扭就要掀开帘子下车,突然觉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还是再解释一下,又停下来:“我并不欠他什么,倒是他欠了我一笔债!” 一笔永远都还不清的血债! 她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还有,正如公子所言我并非公子什么人,所以我的事慕容公子你以后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慕容卿衣没有再追上去,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直至那抹紫色再也看不见,他俊美的脸上才勾起一抹妖艳的笑,暗沉的目光愈渐凌厉。 …… 永和巷,棠梨居。 寒风从窗外徐徐吹来,带着阵阵甜蜜的香气,两朵火红的梅花自空中缓缓落下,一朵落进了案上的茶杯里,一朵漂浮许久最终停在了慕容卿衣的发梢上。 他一袭白衣坐在桌案前翻着书,另一只手轻轻的揉捏着太阳穴,看了几页便觉得心烦意乱,啪的一声将书本合上扔到了一边,往后一靠闭上眼假寐,正巧敲门声不慢不紧的响了起来。 “少主,皇上生辰宴的帖子下来了。”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隔着门板传来,是莫离的声音。 慕容卿衣依旧闭着眼:“继续说。” “正月十六在郦坤宫设宴,连庆三日,宴请了谢家宗亲和文武百官及家眷,燕王昨日已从边关拔营回京。届时右金吾卫将军徐璈负责宵禁巡视,萧世子任禁军都尉负责宫内巡查,安插在骊坤宫的青衣卫已各归其位,如今只等少主命令。” 慕容卿衣默了一下:“莫蒹何在——” 话音刚落,只听见嘎吱一声门开了一个小缝,一身艳丽红装的莫蒹以剑抵地跪在桌案前:“属下在。” “岸狱那几个糟老头审的怎么样了?” 莫蒹头抬起来又低下去,几次欲言又止。 慕容卿衣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回答,一双凤眸缓缓睁开,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着。 “属下无能。”莫蒹决然道。 看样子又是什么都没审出来,这两个卫家军旧人倒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审了半个月用遍了三十六道酷刑仍是死咬牙关,关于卫梓匀的消息愣是半点都没有透露出来。 他的青衣几乎翻遍了整个颍州,甚至查出了不少大将军府中鲜为人知的事情。 譬如卫荀的夫人柳氏是张潮臣的义妹、卫荀早年与迦楼国的女子有过一个私生子、卫荀长子的未婚妻曾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情郎、卫梓匀这个名字是卫荀想了三天三夜才想出来的……若将这些八卦整理一下说不定还可以编著成书,书名就叫《卫府秘辛》! 而这些八卦消息的提供者一个被他割了耳朵,一个被他挖了眼,最后一个稍微好些只是被他一脚踢出了棠梨居折断了门外一棵梨树,此后他耳根子倒是清净了不少,但他派人探查的东西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始终不见回音。 慕容卿衣手掌慢慢握紧,究竟是卫家人将一切藏得滴水不漏,还是他的青衣太没用? “少主息怒——” 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门外黑影一闪又一个青衣少年跪在了莫蒹身边,那少年相貌俊逸,身子挺得直直的,明亮的眸子中有着漠视一切的傲然。 “这桩案子已经没必要查下去了,因为属下查到了少主想要的东西。”少年双手呈上一张小字条:“少主一看便知!” 慕容卿衣凤半信半疑的接过眉头一挑匆匆扫过信中内容,狐疑道:“卫荀竟还有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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