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记得不错,他回来那晚在山庄外也见过这种花。 “少主,大少夫人来了!”莫离在身后轻声道。 慕容卿衣立即放下珠帘,转头一看,四五个丫鬟簇拥着一个少妇正往这边走来。 那少妇穿着一件月白锦衫,外罩一件蓝色披风,衣着淡雅得连一朵花都没有,乌黑的秀发只用一支木簪挽起,不施粉黛依旧姿色出奇,气质也极为出众。 这个女人是他大哥慕容禹的遗孀,也就是他的大嫂慕容甄氏。 大嫂原名甄碧,是锦官城第一富商甄家的大小姐,更是蜀川名盛一时的才女。 当时多少世家公子使劲浑身解数也求之不得,最后竟被他大哥慕容禹这个武痴抱得美人归。 这本该是一段佳话,但五年前慕容禹却在后山意外身亡,至今尸骨都还未找到。甄碧嫁到慕容家不过两年便守了寡,那时她年纪尚轻却铁了心的不再改嫁,从此独居一隅,不再与人来往。 慕容卿衣上一次见她也都是一年前在家宴上的事了。 一向深入简出的大嫂今日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当真是奇事! 慕容卿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凌乱衣着,头发也都还没梳,简直能用蓬头垢面来形容,他尴尬的咳了一声,道:“嫂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慕容甄氏向他缓缓福了福身,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她嘴角噙起一抹极浅的笑,淡淡道:“妾身正要去凌霄阁给庄主和夫人请安,不想途经紫苑见里面一阵热闹便进来瞧瞧,若是打搅了了少主兴致还望海涵。” “嫂子说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只是我这院子里出了点事儿,今日怕是不能招待嫂子喝杯茶了。” “妾身一路走来也见了这奇异之象,所以心中有几句话不得不与少主说。”慕容甄氏抬起眼帘,一双明眸似秋月笼烟寒不胜寒。 慕容卿衣蹙眉:“莫非大嫂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慕容甄氏点了点头,淡淡道:“妾身还未出阁时曾听父亲说起过,天竺国有一种奇花名曼珠沙华,其形色鲜红似火焰,花开时不见叶,叶生时不见花,花叶生生相错,紫苑里的这些应该就是。” 慕容卿衣眯眼:“曼珠沙华?可紫苑里从未种过这种花。” 慕容甄氏道:“相传曼珠沙华是生长在冥界三途河边引渡灵魂的接引之花,又称做彼岸花,这种花,只会长在有杀戮的地方。” 冥界的死亡之花? 慕容卿衣眸子一寒:“嫂子的意思是紫苑将有血光之灾?” 慕容甄氏依旧不冷不热,淡淡道:“彼岸花,开彼岸,终究不是什么吉利的寓意。妾身不敢妄言,只是想给少主提个醒,还望少主对身边的人和事多加留意。” 她看着慕容卿衣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缓缓福了福身,“妾身言尽于此,先行告退。” 慕容卿衣眸中闪过一抹郁色,心中顿时生起一种不可言说的焦躁,转身对莫离道:“吩咐下去,日落之前把院里这些奇怪的东西都给我清理干净了!” 真正蠢蠢欲动的应该不止是这些花花草草吧! …… 掌灯时分,紫苑里所有的曼珠沙华都已被清除干净,在后山足足最起了一个小山包那么高。 慕容卿衣在稀宝阁里给冬菟喂胡萝卜,兔子虽老吃得倒还挺多,眼见篓里的七八根胡萝卜就快要见底了,他正想着要不要喊人再拿些来,莫信就一脸惊慌的推门进来。 “少、少主,出事了!”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慕容卿衣放下胡萝卜道:“又出什么事了?” 这接二连三的还能不能消停会儿! “密函……密函一封都送不出去……” “什么?”慕容卿衣脸色一白,猛地站了起来,只是眨眼间又迅速镇定下来,“百灵鸟呢?” 莫信低叹一声,小心翼翼的摊开手掌,浑身血污的鸟儿静静躺在他掌中,双脚被截去,双翼也被折断,只有漆黑的眼睛还在一转一转的看着他。 “所有的信鸟都成了这个样子,派出去的青衣侍卫也没一个回来的……”莫信咬牙道,“密函送不出去也收不到,那我们……” 眼下山庄被封,送不出密函,就等于绝了他们的后路。 慕容卿衣突感一阵心悸,凤眸充斥着血红,猛地一挥袖掀翻塌上的桌案,茶壶茶盏碎了一地。 “看来已经有人等不及了,上策行不通,那只能走下策了。” “少主,那太危险了……” “总比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的好!” 房门嘎吱一响,两人警惕的抬头看去,只见容复雪慢慢从门缝里伸进来半个头,冲两人一笑:“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慕容卿衣连忙收起脸上的怒气,唇角微微扬起的一抹笑:“姨娘你怎么来啦?” 容复雪推开门跳了进来,双手捧着一只白瓷碗盏神秘兮兮的挤了挤眼睛:“给你炖了一盅好东西。” 莫信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刚准备要逃就被容复雪揪住后领拖了回来,她笑得一脸慈祥:“小莫信也来喝一碗吧。” 屋子里又添了几盏灯,三人围着圆桌而坐,慕容卿衣和莫信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碗盏里的东西,像是正等待着大人分糖的孩子,但其实内心是十分拒绝的! 容复雪喜欢下厨是整个山庄都知道的事,她厨艺之烂也是整个山庄都公认,她做的东西也就慕容卿衣和慕容泰肯赏脸一吃。 但是自从她和慕容泰闹僵之后,慕容泰也不太搭理她做的东西,于是她只能把目光转向她的宝贝儿子和他的那几个青衣小朋友。 慕容卿衣自然是愿意给她面子的,而青衣们在他的威逼之下则是不愿意也得愿意! 容复雪一边乘着汤一边漫不经心问:“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卿衣揉了揉额头:“没什么大事,莫信办砸了事情我训了他几句罢了。” 应声,莫信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 容复雪哦了一声,盛了一碗递给莫信,大概觉得刚挨了骂的孩子有些可怜,又多加了一大勺。 莫信脸色更难看了一些:“多、多谢大姨娘。” 容复雪又端了一碗给慕容卿衣:“他们在后山烧什么东西啊?” “不过一些杂草。”慕容卿衣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凤眉一挑,出乎意料的不是很难吃,他又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问,“姨娘你这回煮的是什么啊?” “今个清理院子时窜出了几条小花蛇……” 慕容卿衣突然喉头一梗,跳起来冲到门外扶着柱子呕了起来,呕了半天吐得肝肠寸断也没吐出什,他扶着门幽怨道:“姨娘……你别告诉我你把这……煮烫里了!” 容复雪道:“煮了。” 慕容卿衣崩溃的扯着衣襟,转身继续干呕起来。 容复雪道:“他怎么了?” 莫信如释重负的放下空碗:“少主怕蛇。” 而且是怕得要命的那种!! 这件事说起来还要归咎于容复雪,据说那时候她突发奇想要做一席野菜宴,兴致勃勃的带着五岁的慕容卿衣去后山摘野菜。 长门山的后山野菜难找野花倒是不少,结果容复雪少女心泛滥忙着去追蝴蝶采野花把儿子给丢在了原地,慕容卿衣见娘跑了也屁颠屁颠的跟了去,然后……就被蛇咬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那之后他看见蛇就两眼发晕,就连听见关于蛇的东西都要干呕个半天不止。 谁能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容公子居然能被一条小蛇吓得魂飞魄散。 正所谓天下之大,什么人都是有的! 容复雪把碗盏端到莫信面前,笑眯眯的说:“既然卿衣不喝,你可不要浪费哦!” 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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