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槿为云萝太嫔取过了针,开好了药方,那药方中并没有什么异常稀有的药材,基本每一样太医院都有现成。 慕云寒正要配药,云萝太嫔却阻止了:“这药不急于这一时。我现在感觉身体好了些,大概能下床走动。你们陪着我吃个饭吧。” 天灵宫的菜色简单,清淡朴素,与皇宫中奢靡的风气大相径庭。但是在简朴之中,却另有一番独特的风味。 “丫头,多吃点。”云萝太嫔给白墨槿夹了几只虾仁,眉目间尽是欢喜。 “谢谢太嫔娘娘。”白墨槿乖巧地道着谢。 “你可别叫我什么太嫔娘娘了,多显生分。要不我认你作干女儿吧?”云萝太嫔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 “娘!”慕云寒几乎没有思考,立即出声阻止。 “就知道你不愿意。”云萝太嫔斜睨了一眼慕云寒,眼中是掩藏不住的笑意。之后又轻握住白墨槿的手,真诚说道:“阿槿,我一看到你,便觉得欢喜,你可千万别叫我什么娘娘,叫我云姨吧。如果以后你想叫我一声娘,我也不反对。” 等白墨槿反应过来云萝太嫔的意思时,贝齿轻咬红唇,双颊泛上了浅浅红晕。慕云寒也默默低下了头,他不能再看她了,不然,他怕他控制不住。说起来很奇怪,他对白墨槿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他前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阿槿,你现在皇宫里随便逛逛吧,莲华池的莲灯很好看。寒儿,留下陪母亲说几句话。”云萝太嫔扫一眼两个年轻人,心中了然。 白墨槿一瞬间就没了影子,慕云寒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浅浅微笑。云萝太嫔更加确定了她内心的猜测,她这个儿子从来性格冷傲淡漠,何曾这样温柔地笑过? 白墨槿捂了捂脸,才发现脸颊如发烧一般烫。忽然听到一阵风声,非常轻微,连风铃都没有发出声音。好像是练武之人轻功掠过的声音。 这皇宫中还有别人这么大胆?白墨槿一时好奇心起,便循着那声音找了过去。 屋檐上,果然有一个飞跃的人影。身着黑色夜行衣,身形矫健而娇小,似乎是个女子。刺客?她心中暗暗猜测着,但是跟着那人的方向,却是越来越远离皇上的紫宸殿和太后的凤梧宫,越来越偏僻。 那么偏僻的地方,又有谁好行刺呢?她显然不是刺客。 她只跟着那女子,默默记下路线不至于迷路,却全然不知她的方向。等那人终于站定下来,白墨槿环顾四周,隐约看到“藏书阁”的牌匾。 藏书阁?她是来偷书的吗?白墨槿正不解其用意,忽然一阵琴声传来,美妙至极。 幽渺清丽,让人想起月夜下的江面,袅袅的雾霭如同轻纱一般缭绕着,月色如水,流泻一地银光。那琴声又清脆悠扬,又似乎是泠泠的泉水,绕着山林流淌。清澈纯净,如婴儿弯弯的笑眼。温暖和煦,仿佛是初冬时的阳光,没有刺目与燥热,暖暖地,一直照入人心。 缓缓辨析曲调,竟然和天灵宫的风铃声如出一辙,难道天灵宫中的风铃就是按照这样的曲调制成的? 只是,这琴声中更饱含了一腔幽婉的情思。 抬头望去,藏书阁屋檐上,竟坐着一个女人,只见她身着绛红色衣衫,夜色勾勒出她美好的轮廓。白墨槿心道从来未听过如此美妙的乐曲,却不知那是何许人也。 曲调骤变。 与刚才的舒缓不同,曲调骤然变得尖锐激烈起来,是钢珠掷向冰面,粒粒分明,颗颗透骨;是海水怒潮,以恢宏的气势拍打着海岸的礁石;是剑客生死角逐时,长剑相交时的铮鸣;是黄沙漫天、金戈铁马中的锣鼓喧天。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主上。”黑衣女子轻声一跃,也跳上了屋檐。 “有什么进展吗?”她放下了手中的琴,问道。这声音在白墨槿听来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没有。属下的父亲亡故,请您准许属下告假三日。” 女子似乎点了点头,沉默许久才道:“你走吧。” 琴声不知不觉又响了起来。初时的温婉,之后的锋锐都已消失不见,只余落寞,而落寞中仍有一丝执念。 似乎在诉说她的人生。没来由地,白墨槿竟这样感觉。 “你不用藏了,出来吧。”那女子缓缓地道。 白墨槿心惊,自己的闭气功夫并不弱,难道是自己听琴听得太过投入,以致不慎露出了马脚?或者是这女子的功夫本身就深不可测? 她稍犹豫了一下,便立即跳上屋檐,道:“抱歉。” 女子背对着她,绛红色的衣袂似乎要被夜色吞没。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皇宫又不是我家,我来得你也来得。”女子的声音比琴声还要落寞,但却是平静。 她忽然转过头,忽然一怔。“你……是谁?” 白墨槿没有回答。 女子笑得苍凉悲怆:“那你就当没有看到我吧。”她已经不是很年轻了,约莫三四十多岁,本来端庄秀美的五官染上了一层凄美艳丽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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