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过去,一个山头都搜遍了,仍然不见温竹竿踪影。碧筠在地图上其中一座山打了一个叉,按着指引直到下一个山头,那座山头仍然是遍地生竹,看起来和前头一个没有半分区别。 又是一天毫无结果,天色渐晚,碧筠边吃着烤鸡边喃喃自语:“怪不得这些年盟中都说老疯子神出鬼没的,哪儿都找不到踪影。在这深山密林里,能找到就怪了!” “谁说找不到?”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周围湿热的空气骤然降了不少,让人汗毛直竖。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老者,正倚着一根竹子,目光阴森地看着他们。 只见那老者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丑陋。整个人高高瘦瘦地如一根竹竿,站在竹林中险些看不出来。 一头白发和白胡子乱蓬蓬地纠缠在一起,耷拉的眼皮几乎遮住了他大半个眼睛,但是仅露出的眼睛中却散发着阴森的光芒,更奇的是,他后背明明倚靠着那根竹子,竹子却仍然笔挺着,一点不见歪斜。 而以慕云寒和白墨槿的内功,竟然一点儿都探查不到这人的存在。那老者的气息如鬼魅般飘忽,瞬间就逼近他们面前,他看了看碧筠,才道:“右使的位置,又换了一代了,你是碧清那孩子的女儿吗?” 碧筠错愕,这老疯子消息竟闭塞到这种地步!是他真的不知道,还是炼蛊练得走火入魔,亦或是故意自己的嫌疑?无数种可能在她脑中划过,她摇了摇头道:“我是碧简的女儿。” 温竹竿连忙打断道:“不对,不对!碧简那小子我是知道的,根本不如他姐姐碧清!这个右使之位,怎么就传给他了?看来阿筝的眼光不行啊。” “清姨嫁去了北盟许家,现在是许天邵的夫人。当时清姨闹着要嫁,祖父祖母怎么劝都没有用。”碧筠三言两语就说明了碧清的去向,连忙岔过话题,“温前辈,请问……您知道周天德和周安豪在间隔很短的时间内,相继死亡的事情吗?” 听到周天德这个名字,温竹竿的身体明显一震。沉默半晌,才高叫道:“死的好!这种贱人!早该死了!” 然后,浑浊的老眼中似乎有泪水流出,晶莹的水珠划过他布满了褶皱,如同老树虬干一般的脸,滴入地下。声音也颤抖起来:“可怜我的阿秀!她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如果……如果不是那个天杀的骗她,她怎么会那么傻!白白把自己的命送了!” 那日,温菊秀笑着对他说:“哥,你不用担心。周兄与我说过了,我只是去露个面,不会真的被烧死的。再说……阿溟,她确实是错了,我虽是她的朋友,但是仍有着明辨是非的能力。如果能以我将她引出来,那是全武林之幸。”她的笑容那样恬静,神色那样平和,他几乎都要相信。 他跟着她,来到了那个刑场——剑神山的后山。 温菊秀的眼神一直平静,她目光深邃地凝望着太阳落下的地方,但是,太阳落下了,那个期盼的人却没有出现。她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嘴角却带着笑容,那笑容凄美至极,令人心碎。 人群开始骚动,周天德将手上的火把,丢进了浇了油的柴草。火焰一瞬间就燃烧起来,快到他都来不及反应。赤红的火焰在她身上燃烧,那灼热的温度使所有靠近的人都不禁后退三步。整个后山静得出奇,火焰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自始至终,温菊秀就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她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扩大,带着某种悲凉的意味。她的眸一直凝望着日落的方向,眼神坚定而辽远。 在场人的心不禁都一震,这一幕,在无数人的记忆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温竹竿在那个时候几乎疯狂。他没有看到周天德的悲伤与矛盾,眼中只有他的妹妹,阿秀,在火里微笑的脸庞。他只恨自己无能,虽然生于百蛊盟,但是那时蛊术却粗浅,只会一些逗妹妹开心的小把戏。 那一刻,他失了魂魄。无数人在尖叫着,咒骂着什么,他听不到了。日暮之后,西边终于飞来一个红衣的女子,他看不到了。 他回眸看一眼温菊秀的尸体,却无法为她收尸——因为他们中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只见那个红衣女子守在焦尸前面,没有用剑,双手各执一把白色的刀刃,翻飞起舞,眼神如温菊秀那般坚定。无数人死在她的刀下,又有无数人接着奔赴上来。 他苍凉一笑,顿时觉得这就是所谓武林正教,合力逼死一个无辜女子,又用这种近乎无耻的方法除掉他们的敌人。 从此之后他便回到南疆,不问世事,钻研蛊术。如今,空有一身蛊术和武功高强,却没有了他要护的人。 时间至悲凉之事,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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