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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两个侍女回到西厢,日上梢头,将糊着窗纸的窗户打开,暖阳照在案上,质朴木纹清晰可见。    外头天光如此之好,徐云期心里就和下过雪一样,一阵阵发凉。    赵豫戈在敦煌待了这么些年,也从没领过一个女子回都护府过,此次不知从何处不声不响地带了一个女子回来,着实是让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感到惊诧好奇,纷纷猜测起将军和徐云期的关系来。    而当众人见到徐云期容貌甚美,气度沉凝,也就自以为心下了然了,将军是个铁血丈夫,他会对这位徐娘子动心,实在是不足为奇。    不然,以将军的身份,如果不是看上这个人,何苦让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徐娘子住最好的厢房,用最好的物件,还天刚破晓,就亲自暗中来看望呢?    捉月年纪稍长,今年十七,她看着这位长得和玉人一样的徐氏娘子此时失神独坐榻上,像一块凝结的石雕,以为徐云期是因为方才在亭中与赵豫戈起了争执,所以才如此伤怀的。    捉月坐到徐云期身旁,朝她挪近了些,小心询问道:“小娘子方才与将军生了口角?”    徐云期知她好意,轻轻扯了一丝笑出来,道:“未曾,何出此言?”捉月将声音稍放低:“徐娘子,我本是婢,不该如此逾距,可今日,请娘子容我一吐为快。”    略一停顿,道:“徐娘子,依我看,将军心中对你多有在意,就算是今日起了争执,你也不必太过忧恼。”    “只是将军多年征战,不善言辞,难免言语间怠慢了小娘子你,你可莫要往心里去。”    徐云期闻言愕然,这都哪和哪儿啊?什么叫将军心中对你多有在意?简直不知所云,她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捉月和一旁的逐青,她们两个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徐云期就登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无奈摇了摇头,这两个侍女,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今日是我无状,惹恼了他。还有,我们二人,不是你们猜想的那样。”    她想了想又道:“你们可万万不能传这种闲话,被人听了去,有损赵将军名誉。”    要是被那个活阎王知道自己的侍女居然如此揣测他们两人的关系,估计他会十分恼火,一张脸又黑的跟块炭似的。    捉月皱眉,凝视徐云期几秒,只是暗自觉得:“徐娘子年纪尚小,还待字闺中,难免有些羞涩。”    她没有在意徐云期的辩解,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她微微一笑,拉过徐云期的手道:“徐娘子,你可是担心将军平日里刀头饮血,不好相与?大可不必,将军虽然表面如此,内里却不是个凶神恶煞之人。”    “况且,你可知将军到西域多年,随后又身居要职,身边却一直不曾有女子近身?此番他如此细心待你,对你二人而言,不可谓不是件幸事。”赵将军多年没有心仪的女子,西厢里一直空着,无人居住。捉月逐青以及另外两名仆妇,都在此闲散度日,领的银子也数目不多,日子着实难熬。    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一个小娘子住了进来,眼看着西厢有主,捉月逐青二人心忧这位徐家娘子不知事,和将军闹别扭,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话说回来,她们二人也不是全然只有私心,这徐娘子刚来时衣着普通,看着不似是富贵人家出身的,若有朝一日她能入都护府为妇,就算是入都护府为妾,锦衣玉食,夫婿有为,也好过嫁予寻常人家千百倍了。    徐云期听她这么说,有些目瞪口呆,这真真是让她不知说什么好了,赵豫戈与她,除了小时候因为他与兄长交好,依稀见过几面之外,两人的关系那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再说了,两人的脾气性格,亦是相差甚远。    徐云期听了捉月这一番话,不由得伸手抚额,就算要乱点鸳鸯谱,也不带这样离奇的啊!    她尴尬咳嗦了两声,拿起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出来,喝了两口,忽然又想起今天在亭中,赵豫戈那厮大大咧咧对她道:“你要是心悦,拿去用便是。”    那样一套茶具,拿到长安去定是千金难求的,他却随意就开口让自己拿去用…是他太豁达,视钱财为无物呢?还是…另有其因?    想到这里,捉月刚刚说的那一番话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她猛地被茶水呛了一下,扶着案几不要命地咳了起来,自己何时染上了这种自恋的毛病?    “咳咳咳…咳咳…”徐云期眼泪都出来了,捉月逐青二人连忙去扶她,伸手在她背后拍着。    待她终于止住了咳,平静下来,无奈扫了两个侍女一眼道:“总之不是你们想的那一回事儿,切莫在人前再提,记住了么?”她们两个还是一脸不解,眼巴巴望着她。    徐云期叹一口气:“赵将军从前对我不过是礼遇,经过今日的争执,大概要避我如蛇蝎了。”    想起方才赵豫戈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随后更是一句话也不愿与自己多说,转身就走。    逐青年幼,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看到这位新主人眼中的懊丧之色,有些为她着急,连忙道:“徐娘子,怎么会?将军待你这般好,你受伤的次日早上,天都还没亮呢,将军就到西厢来看你了,他怎会当真恼你…”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旁的捉月正在扯着自己的袖子,同时几个眼刀就瞟了过来。    逐青才知自己方才失言,将军明明嘱咐过不要告知徐娘子的,这…要是被将军知道了,自己肯定免不了要挨罚。她连忙捂住嘴,支支吾吾道:“不是的…徐娘子…”覆水难收,徐云期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乍一听闻赵豫戈那天天不亮就来探望过自己,有些懵了,那天自己尚在昏迷中,凌晨时分,房里来过什么人,她是一星半点也不知晓的。    他…当真来过?徐云期皱眉,那样一个人,像是会做这种事的吗?她陷入迷惘,转眼看向捉月,用眼神示意她将此事说清楚道明白。    捉月眼神躲闪,心知此事被逐青起了话头,怕也是瞒不过了,她回话道:“徐娘子,那日…将军的确是凌晨时分就来过,还过问了娘子你的伤势,让我们好生伺候你。不过他当时嘱咐我们不要告知你此事…逐青年幼不知事,还请娘子不要将此事透露给将军…”逐青此刻已是怕极,用手死命绞着衣角。    徐云期点头应下,让她们放心,稳住情绪温声道:“你们两个,也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这么一上午下来,又拉弓又射箭的,我还真是有几分饿了,你们快去厨房看看今日有些什么菜肴,也好挑几样端上来。”    两个侍女听她语调轻松,也都安心了许多,相视一笑,出去备午饭去了。    徐云期口中喊饿,心里却有些在意刚刚逐青说的话,她现在的心情不是知晓了有人恋慕自己的欣喜若狂,亦不是娇羞情怯。    而是心急如焚。    如若真像捉月逐青所说,赵豫戈有意于自己,那么…他是否会真的尽全力寻找晏昔?答案倒是有几分不确定了。    她皱眉,在案前正襟危坐,面色沉凝,看来,这一趟上岭,是非去不可了。    晏昔是生是死,她要自己去探个明白。    ……    令徐云期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几日,那个言之凿凿答应要带自己去上岭的人,却一次也没有现身,踪影全无。    他近来好像军务压身,十分繁忙,像一只被抽打着旋转不停的陀螺。常常听捉月说前头传来消息,是将军回来了,可他每次回来在府里待不了几个时辰,就又出府去了。    如此这般,徐云期这几日来,就是有意想要过问上岭之事,也没有机会。日日去莲池散心透气,一次也没见着那个往日时常在池边晨练的人。    这天傍晚,都护府里花灯初上,前庭一反平日里的静谧,仆从们纷纷动作,脚步匆匆,听这动静,估计是赵将军回府了。    不知为何,前庭今日好似需要的人手颇多,西厢一名年长仆妇齐嬷嬷也被唤去帮忙,回来时带来一则消息,说是府中今夜有宴,为了款待贵客,多处张灯结彩,从库房拿出许多上好食材,看来这次宴请的客人,应是身份贵重,不同一般。    夜色渐深,徐云期正秉烛夜读,翻着一本记载着一些西域趣事的闲书,此时还未到用晚膳的时间,都护府中的热闹也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却不料这时,西厢却来了一个衣着庄重的侍女,她有礼有节,跟着捉月进房后对着徐云期盈盈一福。    “将军有令,请徐娘子前去赴宴,娘子还是快快准备一番,好随我一道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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