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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月凉如水。城西的琼林苑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丝竹管弦、猜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    “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作高官,为了多情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 ……”    李勖进得苑内时,戏台上的《女驸马》正好唱到这一段,他听清唱词,面上不禁起了笑意,他是把自己想成那李公子了。    “臣等恭迎皇上!”看皇上满面春风地来了琼林宴,众人俱是一愣,倒是没忘记礼数,有的还端着酒杯就下了跪。    “众卿平身吧,继续喝酒,不用多礼。”    李勖环顾了面前这乌压压一片大臣,左右也没发现着红袍、插宫花的状元郎顾兰亭,便叫了礼部尚书李先祥过来问话。    “新科状元郎呢?”李勖压低了声音,他想着还好今日太保周勃不在,不然又要用眼神给他递刀子了。    “启禀皇上,顾大人白日摔了马受了伤,方才又不胜酒力,臣等便由他提前离席回去了。”    “方才?”    “禀皇上,就是方才,皇上来的时候,顾大人刚出去。”    李先祥恭恭敬敬地作着揖答着话,待他抬头,面前的皇上竟已不见了,只剩他近身的公公小平子。    “公公,皇上这是……”    “皇上找状元郎有事,李大人莫要见怪。大人好生喝酒,奴才这也走了。”    小平子说完撩起拂尘走了,只剩李先祥愣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他们平常老成持重的皇上怎么变得一阵风似的了?    银月似钩,星河天悬。    顾兰亭正一个人往客栈走,夜晚的凉风吹拂着她发烫的脸颊,可她的醉意却越来越浓,一点儿也没被吹散。    她看到一家医馆还开着门,本来想进去的,可又觉得自己穿着一身状元地行当不太好,便抬手想把帽子上大红的宫花扯下来。可一个用力,不仅宫花连着帽子被她扯下来了,束发的簪子也被她碰落了。只听得玉石落地叮咚一声,满头青丝顷刻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一直垂顺至她纤细的腰间。    顾兰亭心里一惊,倒也没有慌,俯身捡起纱帽和碎掉的玉簪。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起身,便看到一双素色秀金龙的靴子停在了自己身前。她顺着靴子往上看去,只见李和昶皱着眉,正俯身朝自己伸着手,想拉自己起来。    自病愈那日乌龙一场过后,她已许久没见过他了。    他今日着了一身月牙白的家常锦缎袍子,如墨的发丝散落在肩背上,头上插着一根上好羊脂玉的簪子。他身形颀长姣好,如银的月光洒了他一身,也晃了顾兰亭的眼。    良久,顾兰亭眨了眨眼睛,想自己站起来,却不料脑袋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里,鼻间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药香,不知是自己身上的,还是他身上的。待想细细嗅来,已失去了知觉。    “兰亭……”    李勖唤这一声,心都是疼的。    良久,见怀里人没有反应,他便轻轻将她横抱起来,缓步走进了旁边的医馆。    大夫见来的这位公子轩然若举,贵气逼人,又以为怀里的红衣人是他夫人,自是不敢怠慢,细细诊起脉来。    “公子不必担心,夫人这是醉得深了才未醒来。不过,我看她臂上有伤,像是从哪里摔下来过,想来身上也有。我与你开些伤药,回去洗净伤口涂上即可。”    “好。”    李勖点头答好时,眸子里涌起几分喜色,要她成为他夫人,这件事他肖想了很多年了。    今年是第六年了。    李勖重又抱起顾兰亭,却没把她送回客栈,而是顺路送去了也在城西的状元府。跟着李勖到了状元府,小平子一颗心才镇定下来。他真怕皇上把新科状元郎带去了皇宫,那样可解释不清了,估计太后会把自己这个小跟班当场灭了。    因着顾兰亭还未正式过府,所以状元府里只有几名宫里的禁卫把守,静谧得紧。    李勖将顾兰亭轻轻放至榻上,撩开她那宽大的袖子,见她伤口上的血已经凝住了,捏着那瓷瓶,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涂药了。    这时小平子正好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这是他急中生智掏银子从邻居那里买的,一路端过来可烫死他了。    “皇上,要不要奴才搭把手?”    “她是个女人,朕来就好。”    什么?状元郎是个女人?你来就好?    李勖说这话时眉头都没皱一下,语气不咸不淡地像是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可听得小平子惊得水盆都没拿住,还好他及时扑在地上接住了,不然他又得重新去端一盆了。    小平子战战兢兢地把水盆端过榻前去,便识相地退出去了,还关上了门。    他说皇上怎么会把这宅子赐给状元郎呢,原来早就看上人家了。可状元郎是个女的,自己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这可是欺君之罪,皇上竟然全不在意?    小平子实在想不通索性也不再去想,他抬头看向满院子粉雕玉琢的杏花,想伸手去摘一朵,可又赶紧自己打了自己的手,这可都是皇上亲手种的啊,他碰不得,碰不得。    屋内。李勖给顾兰亭的胳膊上好药后,想到她身上肯定还有伤,于是伸手将她腰间的罗带解开,褪掉了厚重的状元服。他想将她的中衣也解开,可又觉得不妥,于是心虚一般地点了她的睡穴。    他的手在颤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怕她醒来发现?还是有什么私心?    开襟的中衣本就只有腰间一条罗带束缚,李勖一拉开那罗带,顾兰亭的中衣几乎就全部散开了。她只着一件束胸的身子完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他看得心里一窒。    莹骨冰肌,如兰似玉。    李勖想闭上眼睛,可又不受控制似的睁开,他掩唇低低咳了一声,低头去看她身上的伤。    比肩膀上更醒目的,是她胸前的伤痕。    她的束胸太过厚重,勒得又紧时间又长,致使她胸口已淤肿了,白玉般的皮肤上起了一道又一道红色的勒痕。    他伸手想去碰,可又不敢,只好掩了掩她的中衣,把视线移到她右肩的伤口上,轻轻替她擦去污血,撒上药粉。    屋里出奇地安静,李勖只听得到墙角更漏“沙沙”的细微声响,还有他的心跳,他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他的头越来越低,离她越来越近,她身上好闻的香气涌入他鼻翼。    他要醉了。却在醉与沉沦的边缘醒了过来。    他心知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慌忙坐正,手上涂药的动作快起来,不多时,便将她所有的伤口都上好了药,能包扎的也包扎好了。    他熟练的将她中衣的罗带打了一个活结,给她盖上被子,忍着心里的悸动和狂热,疾步走到了门口。可他伸手拉开房门,迟疑了好一会儿,却未出去,而是又转过身来看榻上的人。    他终究没忍住,慢慢走近榻上的人。    屋子里烛光朦胧,将她的眉眼都笼上一层淡黄色的光晕,让人恍惚又让人心悸。    他伸手细细抚过她的脸,确认手上那温润柔软的触觉,确认他朝思暮想的沈兰亭,真的就在他眼前了。他眼里俱是眷恋和爱怜,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样。    良久,他俯身吻上了她眉睫,一滴泪缓缓落在她脸上。    月光洒进来,杏花的影子映在纸窗上,簌簌落落。     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长记杏花开后,正伤春时节。    酒阑歌罢玉尊空,红烛暗明灭。半世韶光如蝶梦,都落你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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