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回了后院,意外的是,沈仕群这次非但没有像往常那样惩罚自己的两个儿子,还难得地揉了揉两个儿子的小脑袋。 一进门,任氏就耍起了威风,“儿啊,娘今个实在是不能忍了,你再不能由着自己的婆娘和大姐儿了,这个小傻子必须马上赶走。” “母亲,路笙无家可归,连自己是谁尚且不知,将他赶走,让他如何过活?相公正在帮着他寻找家人呢,等他找到家人,再让他走也不迟。”萧氏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当我们沈家是开慈善堂的吗,合着不是你养家,我儿容易吗,养着一大家子,你作为娘子,却不知心疼自己的相公。今个,你就是说破了天,我也要把这个傻子赶出去。”任氏吼道。 “祖母,明日就是中秋,外面又下着雨,您让路笙去何处?他也是为了护着佑安佑宁,您就别和一个心智不齐全的人计较了,多个人无非就是多了一双筷子而已。”伊柔耐着性子道。 “只是多双筷子吗?那一天一副的汤药是白捡来的吗?那花的可是我儿挣的银子。”任氏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我娘也没少挣钱,我娘抄书,一个月还能挣几两银子呢,何况还有外祖家贴补我们,舅舅还免了弟弟的学费。不然,哪里有银子让您穿金戴银?”伊心抢白道。 “祖母,别赶路笙哥哥走!”佑宁牵着任氏的衣袖,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唉吆,我的乖孙子,祖母知道你心善,可那个小杂种会带坏你们的!”任氏看宝贝孙子求情,脸上的表情稍有松动。 “外祖母,看见没,人家可没把您的话当回事呢!”杨柳幽幽地说了一句,犹如火上浇油一般,让原本有些动摇的任氏登时就变了脸。 “阿群,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娘,就将那个傻子赶出去。”任氏看儿子站着不动,便掩面大哭起来,“我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儿,我一个寡妇辛苦熬大的儿子,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忤逆我,呜呜呜…!” “娘,是儿子的错,您别气坏了身子,儿子这便将路笙赶出去!”沈仕群见母亲嚎哭,忙跪在了母亲面前。 “爹爹…!”伊柔上前一步,想要劝说父亲,却被萧氏一把扯住,她无奈地冲着女儿摇了摇头。 萧诚将路笙送出了县衙,临走时给了他一个小包袱,里面有两件夹衣,还有些干粮,“路笙,别走远,说不定过些日子,老爷夫人就要让你回来了,你若是走远了,大小姐怕是找不到你。” “萧叔,路笙以后听话,别赶我走!”路笙抬起一张俊脸,巴巴地望着萧诚,令萧诚差点落泪。 萧诚不敢再看路笙的眼睛,他背过身子,用袖口擦拭着眼角,近三个月的相处,他很喜欢这个孩子,可他又能奈何,连自家的姑奶奶都不能违背沈老太太,他一个下人更是无能为力了。 路笙抱着小包袱,呆呆地看着县衙的大门,眼睛里有了水汽,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这才缓缓地转过身,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县衙。 他在县衙附近转悠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不敢走远,萧叔说,走远了姐姐就找不到他了。 天已经黑透了,中秋的夜晚透着凉意,雨越下越大,秋雨打在身上,从头冷到了脚,路笙冷的直打哆嗦,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路笙怀里抱着包袱,站在县衙对面的街面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县衙大门,等着伊柔来接他。 伊柔一顿饭吃的食不甘味,中秋夜里凉,外面又下着雨,不知路笙加了衣衫没有?晚饭有没有吃?以后,路笙该怎么生活?何时才能找到他的家人? 她求了父亲,可父亲面露难色,母亲更是连声叹气,祖母非要赶走路笙,母亲不想让父亲背上不孝的骂名。 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伊柔辗转难眠,路笙今晚该如何度过这清冷的雨夜?她始终困惑,为何看到路笙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自己并不认识他啊? 伊柔翻身下床,点着了蜡烛,看了看沙漏,已经三更天了,外面的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伊柔穿好了外衣,拿起雨伞,轻轻地拉开了门栓,迎面袭来一股凉风。 她瑟缩了一下,可还是撑开了雨伞向大门处走去。怕惊动家里人,她的脚步很轻,最先经过的是前衙和后院的那道门,大门没有上锁,只插了一道门栓。 一路到了大堂内,她摸索着到了案桌旁,伊心告诉她,父亲将大门钥匙放在了这里。果然,在案桌后面的抽屉里找到了钥匙。 伊柔撑着伞站在大门口往四下看着,却什么也看不清,整个街上异常安静,只能听到风雨声和远处更夫的打更声。 路笙去了何处?附近没有能够躲雨的地方,他一个心智不齐的人,知道找地方避雨吗?伊柔有些懊恼,她怎就忘了让萧叔先将路笙送到舅舅家暂住些日子了,等祖母走了再让他回来。 伊柔在县衙附近找寻了一圈,裙子湿了半截,可还是没找到人,正垂头丧气地想要回去,却在一个闪电之下,看到了县衙对面的路笙。 “路笙!”伊柔向前跑去,雨水甩到了她的背上,身上传来一阵凉意,可她却不管不顾地跑着。 “你个大傻子,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雨吗?”伊柔看着犹如雕刻一般屹立不动的路笙,大吼了一声,若是自己不出现,这个傻子是不是就这样傻等一夜? 快要呆傻的路笙,终于活泛起来,他高兴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有些嘶哑,“我怕姐姐找不到路笙会着急。”说落,身子便摇晃了一下。 伊柔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却被他身上的热度吓了一跳,隔着湿漉漉的衣衫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滚烫,路笙发烧了。 这个时候没办法请郎中,伊柔只能拖着摇摇晃晃的路笙往内院走,路笙高大的身躯,快要挂在了她的身上,两人一路跌跌撞撞,终于回到了路笙居住的屋子。 点亮了蜡烛,伊柔看清楚了路笙的窘状,只见他脸色灰白,头发还在滴水。伊柔找了一块干净的软布,解开他的发髻,为他擦拭着头发。路笙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任由伊柔摆布。 路笙身上还穿着湿透的衣衫,这该如何是好?伊柔想去叫醒萧叔,又怕惊动家人,她犹豫了好大一会,这才从木箱里找了一件干净的夹衣出来。 解开了路笙腰间的带子,伊柔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他滚烫的胸膛,顿时羞的面红耳赤,一颗心快要跳出来。 伊柔眼波流转间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的胸前,路笙胸前的那道伤疤简直是触目惊心,即便她不懂伤痕也知道,那是剑伤,如果再偏一点,就会刺破他的心脏。 路笙究竟是什么人,竟会有人想要他的命? 伊柔轻轻地抚摸着那道伤疤,因为处理不当,那道伤疤有些凸起,摸上去还有些疙疙瘩瘩。 她正要缩回自己的手,却被路笙捉住了手腕,口中像似呢喃一般,“姐姐,路笙再也不惹祸了,别赶我走!” 伊柔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臂,却根本抽不出来,没想到路笙发了烧,力气还是大的惊人。她轻叹了一声,“真是个傻子,不赶你走,等你退了烧,我将你送到外祖家,一直到你找到家人为止。” 伊柔费了好大劲,才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又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衫子,而路笙身上的湿裤,她实在是没有勇气给他换,好在路笙身上滚烫,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裤子暖干了。 在脱下他的衫子时,伊柔发现他的腰间似乎有个玉佩,她想要取下来看看,或许,通过玉佩可以寻到些蛛丝马迹,可还没等她动手,玉佩就被他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伊柔只好作罢。 路笙身上忽冷忽热,伊柔给他灌下去很多温水,他的状况总算好了一些,伊柔用老法子,给他捂上了厚被子,用发汗的办法降温。路笙嫌热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扯被子,伊柔便使出全身的力气按住被子。 伊柔还没歇上一会,手臂又被路笙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这次,任凭她如何挣脱都是徒劳,她只得坐在床边看着他,“还真是个粘人的大傻子! 路笙出了大量的汗,身上的温度渐渐地降了下来。看得出来,他身体的底子很好,也有很强的求生意识。 路笙说了一夜的胡话,伊柔听得断断续续,听得最多的几句话便是,想杀我,没这么容易,我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后面就变成了,我饿了,还不给我拿包子吃。 伊柔忍俊不禁,这个路笙还真是个少爷脾气,饿了想吃包子,还要摆出一副小爷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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