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桂圆莲子安神汤

“不好了不好了，二太太要生了”　　“什么不好了，还不赶紧去告诉老太太，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　　子时的梆子刚刚敲过，饶州陈府就开始热闹起来，灯火通明　　“院门都关好了吧，时辰不早了，不必等着，你们也下去歇着吧，嘱咐好门上的婆子，无事就不要进出了”西北角的慕雪阁，袅袅檀香，精致的雕花装饰小巧，算不上名贵倒也别致，拥着一床锦被坐在淡黄色幔帐中的，正是陈府二房唯一庶出的姑娘，今年八岁，瘦小白嫩的脸蛋，家中行七，唤陈雪缨，平日里大家跟着老太太叫小七　　“姑娘不过去看看？若是不去……”修竹小心翼翼的低声问　　“娘可不会叫我过去，现在那边乱的很，老太太，长房估计都在那边，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着凑趣总是不美，你叫个机灵点的丫头看着，若是生了我马上过去”小七喝着桂圆莲子安神汤含糊着，她最好这一口，桂圆煮过，绵软无味，最是爽口　　“是”修竹把帐子放下，轻轻退了出去　　“哎”陈雪缨叹口气，把空碗放在榻旁的茶几上，躺平盯着明晃晃的幔帐出神　　想起这些年总觉得似梦一场，她一张眼便是婴儿，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穿越还是重生，也不敢贸贸然再穿回去，身边没有叮当猫，任意门这种事还是不好随便尝试的　　这副身子叫陈雪缨，饶州陈家二房行七的庶女，生母难产而亡，寄养在二太太吴氏名下，要说二房什么都好，二老爷也就是陈雪缨的亲爹，任饶州知州，十五岁中秀才，十年寒窗进士及第，外放饶州，连五年绩考优秀，升京官指日可待，房中人口简单，两个通房皆是上峰所赠，两个妾室也不是为非作歹之人，陈二老爷本人恪尽职守，从不寻花问柳，就是子嗣上艰难些，只得一个二房嫡长子陈昭栋，排老五，端的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除此之外也只有九死一生才出世的陈雪缨，所以想来，二太太这一胎是男是女都无妨，只要平安生产便好。　　此陈家非彼陈家，海宁陈家从□□时便声名赫赫，一门三进士，全家尚书郎，非比寻常。而陈雪缨的陈家也不过是从老太爷起，汲汲营营，又靠着二老太爷经商有道、钱财无忧才慢慢起家的　　陈雪缨作为偏房庶女，非嫡非长，从小诗书礼仪、针织刺绣，二太太从不马虎，想来已是难得，多亏是婴儿时期就来了，若是长大才穿过来，势必要露馅的，光是女则女训便是背不熟的，只是来到这样的地方，连史记也看起来了……想着想着，修竹悄声就开门走进来，低声说：　　“姑娘，那边似是快了”　　听到此，她马上挣扎着小小身子坐起来，跳下床　　“不必梳妆了，把我的褂子拿过来”边往外走边说着　　慕雪阁比较偏僻，平时很安静，距离二太太的正院明阳居要走三盏茶的工夫，夏天最是凉爽，有个小竹亭四周临水，亭上说话非近身不易听见，丫鬟们抱怨太偏僻，每日晨昏定省不方便，可雪缨心里清楚，当初这是她自己求来的，远离纷扰甚好。　　明阳居院内仆妇丫头进进出出，进院门便闻到了血腥味和叫喊声，雪缨心里抖了一抖，捏紧了帕子，只见院中一男子身穿靛蓝色的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祥云宽边锦带，正背手低头踱步　　“父亲”小七轻轻走过去，微微一福，陈学正抬头一看是自己的小女儿，心略微定了定，抱起她　　“你母亲在里面，莫要冲进去，祖母在堂屋，去吧”说着又抱了抱才放下。　　“诶呦，我的姑娘，您怎么过来了，这乱的很快进来”老太太贴身的周嬷嬷端着杯茶水急匆匆的往屋里冲，正好撞见准备进去的雪缨　　堂屋中间盘坐着的便是陈府的老太太，穿着深红色滚金丝云锦袄，闭着双眼，手上转着佛珠，嘴里还念念有词　　“祖母，婶婶，大嫂子”雪缨微微笑着问好，嘴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去年冬天陈府的嫡长子，雪缨隔房的大哥，长房的陈昭春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娶了饶州查家的嫡长女，查家大老爷如今在京任六科给事中，与长房老爷同朝为官，交情颇好，查氏温柔贤淑，孝顺父母，教养弟妹，就是颜色上略微差些，本来大太太王氏不太愿意的，大老爷来信一顿呵斥，什么“主持中馈，生儿育女，就是才情上略差些又如何”，什么“妇人之仁，难道我当初求娶你，是觉得你美貌天仙不成”，加上老太太也同意，这才勉强点头　　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就算进了门，王氏脸色依然很差　　“小七怎么来了，二婶还在里面呢”查氏笑着摸摸她的头说　　“七丫头过来坐吧，难为你想着你娘”老太太看了一眼雪缨又闭上了，老太太喜欢儿子孙子，这是满府都知道的，雪缨不过是一个二房庶女，不得重视也很正常　　“老太太说的是，这七姑娘就是孝顺，没见旁的人过来，偏她心里惦记着二太太”周妈妈放下茶咧着嘴说　　“妈妈可不能这么说，雪琪当然也是想来的，姑娘大了，这也不是多好的地方，而且她也备着要说亲事了”王氏揪着帕子，眼睛看着老太太，见老太太没言语，又笑着说：“说起咱们三姑娘那也是顶顶出色的，听说，老爷的意思是，不若在京中找一找”　　“我看你在侯府王府里挑挑也是行的”老太太停下念珠，竖眉看着王氏训斥，“你便是个拎不清的，也听听别人说话，三丫头是个什么性子，咱们家是个什么情况，老大的官位到哪，你也应该大概清楚，泼天的富贵便是给了你，你也不怕烫手”　　“娘，我……”　　“罢了罢了，今天好日子，这些事后头再说吧”陈老太太摆摆手，又闭上了眼睛　　雪缨眼观鼻、鼻观口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眼睛盯着袖口的金丝螺纹出神，陈家三小姐，陈雪琪，长房嫡出，王氏不识字没读过书，能教女儿的除了主持中馈，就是拾掇姨娘的那些手段，雪琪性子浅薄张扬，动辄打骂丫鬟，她的霜叶宛总也不得安宁，雪缨十次有八次绕着她走　　“恭喜老太太！！二太太生个哥儿”　　“好好好，好啊，快出去告诉老二，给京城的老大和老太爷写信过去，明阳居所有丫鬟婆子每人赏二两银子，太好了，祖宗保佑~快扶我去祠堂”陈老太太激动的吩咐着，雪缨梨涡浅笑，王氏神色不虞　　二房的幺子，陈家的九少爷，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