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玉兰醉鲤

回到明阳居，小七就添油加醋、绘声绘影的把刚才在花坳流落的事说个干净，弱化了自己玩水的过程，还炫耀了一番活捉的鲤鱼，跟厨房说明日要做玉兰醉鲤鱼，而且要用桃花醉！　　“你是惯会偷偷玩的，可是去玩了水，被人家看到？”吴氏唏嘘，虽说王仁显年纪渐长，幸好小七还小，无关男女大防　　“以后可不能如此，就是没有外人，那水春日里也凉，女子体寒，若是受凉可如何是好，何况那是大太太的侄子，总不好再见了”吴氏说的隐晦，也自觉女儿不懂这些，却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王家是青瓷器起家的皇商，枝繁叶茂，王仁显是王氏哥哥唯一的儿子自幼端得聪慧过人，三岁识字、五岁断文，七、八岁跟着掌柜上铺子进窑窖，手一摸就知道产出的时间所用的原料，王老太爷在世时曾欣慰：“有此子，王家百岁无忧！”，其能力可见一斑。　　花坳流落玉兰树下的事再无人提及，只在吃玉兰醉鲤时想起一遭，随着京中老太爷的信一同来的是九哥儿的名字，从昭单字旭，陈昭旭，旭日东升，想来老太爷的期盼甚远　　洗三没能好好办，满月自然不能含糊，原本依着王氏的意思，陈昭春刚刚能下地，实不能大操大办，后被老太太得知拎着骂了一通，才不情不愿的开始拾掇，十天里称病八天，老太太看不过眼，亲自让周嬷嬷跟着办　　像这样的日子，姑娘们是不能去前头的，只在后头花坳流落的亭子里玩，陈家的姑娘少，王家的姑娘却多，小七不耐烦站亭子里听她们攀比，也没带修竹，自个儿钻到花丛里躺着望天　　“好妹妹，让哥哥香一口，就一口，啊哥哥受不住了，让哥哥摸摸”旭哥儿的满月礼，宾客众多，那起子不害臊之人也是有的，小七原本估摸着也就是谁家带进来的小厮不规矩，正准备出面撞破,再呵斥他们一顿也就完了　　“好哥哥，你答应人家的，明年人家就能议亲了，你，你可一定要来，恩”　　怕听得不准，透过花叶还仔细看来着，果然是陈雪娆，刚解了禁足就不安分，小七真的是伤脑，她不欲参与这些，可眼下也退不出去，当真是烦难　　“恩恩，让我先摸摸，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好软哦”　　“那，那里不能，不能摸的，恩”喘息声混着撕扯衣服的声音，饶是小七内里再成熟也听不得，红着脸想办法离开，刚往后退，就被一个指节分明的手拦住腰捂住嘴　　“嘘，你也不想被他们看见吧”来人在耳边呼着热气，“你放心，我无意走到这里，也无意伤害与你，你老老实实呆着，我带你出去”声音虽低醇浓厚，却透着丝丝少年气，身上断断续续飘过龙涎香，清新却不浓烈，龙涎香只进上可用，想来这个少年非富即贵　　说话的工夫，陈雪娆与那男子各自整理衣裳，神色慌张的离开，小七想看清男子的面貌，却被身后的人压着脑袋不得动弹　　“人也走了，公子该放手了吧”小七蹙眉　　“哦？难道不是你把着我的手不肯松开？”听着他身后的调笑，小七低头看果然是因为刚才过于紧张的气氛死命拉着这人的手腕，一跺脚，就要往外跑，还没跨出去，就被拉住　　“公子仔细，难不成刚看了一段戏不觉过瘾，还要亲自再演上一出不成”小七气愤的回头眉目势要把这个登徒子吃掉，却愣住了　　来这个世上见过的男子甚少，除却车夫小厮，便以为皆是如王仁显一般的公子如玉，再不济也是像自己父亲一般持重老成，却不成想这少年身量结实，小麦肤色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只嘴角斜着上扬含笑，一双桃花眼灼灼有神，将这冷峻减了一半，着实有些精致，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穿的倒还普通，可小七不敢再看　　“看公子身量想必是行侠仗义之人，今日多谢，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话音未落就慌慌张张往外跑，听着身后传来的嗤笑亦不敢回头　　花坳流落不似暮雪阁偏远，此地人来人往，实不是偷情的最佳场所，却在这里连撞两个外男，真是不顺　　“七妹妹这是去哪了？”陈雪娆嘴角含笑，停在小七的三步之外问，她是陈家的六小姐，与五哥同岁，生母来姨娘小七并未见过，听说生了她犯过忌讳，送去庄上一晃十年，凭着王氏的性子，想她也不可能一碗水端平，虽心中可怜，又想到她竟敢与人做那档子事，又深觉王氏管的还不够多　　“玉兰花落，小七去看落花了，七姐这是？”　　“刚从亭中而来，无聊的很，想着随便走走，这不就遇上了妹妹，可见缘分，妹妹若有空可否借一步说话？”陈雪娆在陈家不算好看的姑娘，身材丰腴，肤色略黄，只眼波流转，还算喜人　　“姐姐若是得闲，不妨来暮雪阁小聚，今日特别，恐母亲找寻，不便再去他处了”　　“妹妹不知，我在家中过的怎样的日子”拧着帕子竟哭了起来，这里人多，看着倒像是小七欺负了她　　“姐姐慎言，好好的这是怎么”今日当真是不顺，小七恨恨的想嘴上却安慰　　“亭上的都是贵女，我不得说话，三姐姐却处处为难，我，我真不知该如何了”当真头痛得紧，平时说不上半句话，这一开口就让人无法附和　　“修竹！！六姐姐把眼泪擦一擦，莫说这些不知所云的话，大家都是姐妹哪里有针对与否，三姐姐素来这个性子，姐姐莫要挂心，怕是母亲寻我，我先走一步，改日再去拜会姐姐”说完行了礼向着修竹疾步走去，脑海里却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母亲，祖母”　　只见正堂，老太太拉着一个身穿水螺纹碧蓝色绸裙妇人，头戴金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圆脸杏仁眼，没什么架子，她下手坐着的是王氏的嫂子，旁的没什么特别，一双眼睛却将商人的精明体现的淋漓尽致　　“小七来我这”　　“这是谁家的孩子？”水螺纹妇人摇着团扇问　　“这是我们家小七”吴氏摸着小七的鬓角笑着说，“小七，这是郑国公夫人”　　“见过夫人”　　“真真是好容貌，若是长开了，怕也是极好的颜色呢”话虽是笑着说，却无人应答，似乎所有人才开始注意这个家中最小的姑娘，王氏扯着帕子，王氏嫂子嗤笑，吴氏面上不喜，老太太若有所思，小七颜色好她自己是知道的，所以平日里尽量低调，从不涂脂抹粉，就怕抢过谁的风头，轻易也不参加宴席，只这年龄渐长，模样确是半点遮掩不住了　　“多谢夫人，颜色是什么，可吃得？”小七无法，只能装傻看着吴氏　　“小馋猫，就想着吃”吴氏点她的鼻子笑　　“夫人这就不知了，雪缨是二房庶出，她母亲当年也是名动江南的一角，女似母像，自然不差”若说郑国公夫人是无心出口，那王氏的嫂子就是蓄意而为了　　“嫂子这话听不明白，我是小七的母亲，哪里来的名动江南岸，妹妹愚钝，要让嫂子解惑了”王氏本来就乐得看二房出丑，却不曾想吴氏竟是这般护着这小妇养的，原先只当她为了贤名装的，不是一个肚皮生的，哪里来的情谊　　“弟妹别恼，我这嫂子最是不会说的”　　“就是就是，我出言无状，妹妹莫要往心里去”王氏嫂子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人，一看吴氏确实生气，马上就坡下驴笑着讨好，王家再有钱也是商人，哪比得上官宦人家　　晚上宴席散去，吴氏送小七回暮雪阁　　“娘怎么了，脸色不好”小七拉着吴氏摇了摇　　“无事，小七”吴氏说着停下来，屏蔽左右丫鬟，低头看着小七说，“今日王家嫂子的话，你可听清楚了，你不是我亲生的，这事你早该知道”　　“娘就是娘，哪里有生养之别，若无娘亲，也没有小七今日”这话是小七肺腑之言，作为嫡妻，养着抢了自己丈夫的男人，还能如此已是难得，吴氏低头看着小女儿肉嘟嘟的脸蛋，心中一软，这就是她自己的女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