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雕蒸蟹

小七从国公府回来就受了凉，高热不止，暮雪阁位置偏僻，却也因为生病人声鼎沸起来，要躲着王仁显，又不想去郑国公府，没有比生病更好的了，本来吴氏是准备住到暮雪阁来的，被小七拦了回去，二房的中馈加上旭哥儿还小，离不得人　　熬过了夏天就该吃秋蟹，小七想着身子该好一好了，叫修竹偷偷的把药倒了　　“姑娘这是何苦，为难自己身子，奴婢听说三小姐和六小姐往国公府跑的可勤了呢”玉菊噘着嘴抱怨　　“那正好，她们跑她们的，我才不愿意凑趣”　　“这些话也是你说得的，姑娘给你脸面，你都忘了我是怎么教的了”修竹倒了药进屋就虎着脸说玉菊　　“姑娘，六姑娘来了！”门外小丫头抻着脖子喊　　她怎么的来了，想着小七就要起身　　“诶诶妹妹快躺下，如今天气凉爽了，我左右无事，听闻妹妹生病，该早些过来才是”今日雪娆穿了一身玫瑰红织花小袄，显得整个人精神起来，上过茶，修竹就带着玉菊退了出去　　“看妹妹神色，想必确实是好了的”雪娆摸着茶杯笑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不是那种姐妹情深的人　　“姐姐今日可是有事，屋里也没有旁人，但说无妨”　　“妹妹是聪明人，咱们不是雪琪，有亲娘在身边帮衬”　　“姐姐慎言，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出了暮雪阁若是再提起，难免被有心人听了去”　　雪娆咯咯笑了两声，“我之前就说过咱们是同样的人，姐姐屋里的情形，也不必瞒着妹妹，母亲心中只有三姐和大哥，婶婶这里，五哥正是读书的关键时候，旭哥儿又是离不开生母的年纪，这样一想，哪里容得下旁人，你比姐姐还好些，姐姐这些年吃食衣物样样不尽心也就罢了，不过身外物，可女子嫁人如同二次投胎，姐姐少不得要为你筹谋”一脸关切　　这样的好口才，若是放在男女平等的时代，陈雪娆倒可能是个人物，只可惜这样的男权社会里，女子断断不能性差踏错一步，否则万丈深渊也不止　　“姐姐又来寻妹妹的玩笑了，妹妹不过八九岁，哪里懂得嫁娶一事，母亲对妹妹如同再造之恩，方方面面绝不含糊，想来婶母亦是如此，家中姐妹少，二姐姐又在京中，不知何时才能团圆，咱们姐妹定是要守望相助的，否则岂不是家门无望”小七知道雪娆的心思，无外乎是主母不慈，怕来日婚事上动手脚，家中只有三个姐妹，雪琪与她年纪相仿，只有自己年纪尙小，妨碍不到她，拉拢过去也是助力，可家中还有祖父祖母，婚事别说自己，怕是婶婶都做不得主的　　雪娆这边捏破了帕子，早知道这个妹妹精明，却不想油盐不进，二婶能对她有多好，看这暮雪阁里面外面摆的精致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她倒是当起亲娘了。　　“姐姐不过是说着玩笑，不必当真，妹妹这一病愣是把绿叶过成了黄叶，秋日正好，妹妹素来爱吃，秋蟹可别错过了”　　“姐姐打趣我，哪里就是爱吃，不过是平日里备懒罢了，若是像三姐整日拘在家中学女红，怕是也不得空吃的”　　听到这里雪娆低头笑了一下，原本的就知道小七不爱刺绣，可寻常人家的姑娘哪个不学，偏偏全家只有雪琪在学　　“说了这会子话，想必妹妹也是累了，不必送出来，秋日风凉，若是再热起来，便是姐姐的不是”送走了雪娆，觉得整个暮雪阁都静下来了，秋天只有菊花，花坳流落想必也是萧条，小七乐得躺在床上　　“母亲最近怎么总让陈家的姑娘来我们家”郑凤依偎着郑国公夫人说　　“你不是喜欢陈雪琪，咱们家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平日里你也是无趣，即是喜欢，多陪陪也是好的”　　“母亲说的是，可她们家那个庶女，成日的眼睛黏在弟弟身上，当真让人看不惯”　　“你管呢，只看住你弟弟，若要让那起子人勾了去，才是咱们该哭的”话音未落，郑瑞从门外走进来　　“姐姐与母亲说何事呢，什么该哭不该哭的”如果不看郑瑞那双晃动的眼睛，倒真的是偏偏少年，出身高门，容貌不菲　　“说起冬日里，想请陈家的几个姑娘来煮茶赏梅，你姐姐年长，想着送些什么有趣的，我笑她莫要到时候心疼，哭起来”郑国公摸着女儿的头发说　　“这有什么难事，不若礼物要我来准备罢，保管妹妹们都喜欢”郑国公夫人不喜儿子总是泡在丫头堆里，但又觉得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需要文韬武略，只要不犯错成年之后捐个馆，再搬回京中去，也就罢了，所以没有反驳，郑凤看母亲并未阻止，也就默许了　　那边郑国公府想着冬日里的赏梅，这边陈家二房热火朝天的准备秋日里的蟹宴，花雕蒸蟹、盐焗蟹、葱姜炒蟹，都是极好的　　“你们瞧瞧，前两天还在床上唉声叹气不肯起身的丫头，今日问着螃蟹味就马上跑过来，哪里像是生病的人”说完几个丫头都笑了起来　　“娘亲打趣我，哪里是我问着螃蟹的味，明明是想着数日未给您请安，想的紧，这不是好点就过来了，偏偏遇上您这边的螃蟹，自然要留下来尝尝的”　　“惯会油嘴滑舌，沫汐等会把这些螃蟹拿去给老太太，大太太，前头老爷和几个哥儿送过去”沫汐是吴氏的大丫头之一，自幼和家中表哥有亲，过了年怕是就放出去做正头娘子了，此刻笑着称是　　“修竹先去拿一件斗篷来，虽是在屋里，堂风也是凉，你刚病好，可不能胡闹”吴氏紧了紧小七的衣裳，“蟹虽好吃，却性寒凉，女子不宜多食，你莫要贪嘴，吃上两口是个意思就罢”　　“是时新秋蟹正肥，恨不一醉与君别。七不是君子，不用一醉，蟹却还是要吃上几口的”嘴上这样说，心里也知道秋蟹寒气过盛，在这个感冒发烧就能要人命的时代，前一阵故意把自己冻发烧已是极限了。吴氏如何不知，一病这样久，怕也是为了不往郑国公府去，老太太日日要拉上小七作陪雪娆，她也说不得，如今女儿如此，虽用了心机，可若是白白与人铺路才是傻的，可见多年教导　　身子好起来，老太太那院子就要常去的，雪娆以前不常来请安，还是幼时跟随先生启蒙才得见，如今也是天天碰面了。　　“妹妹慢走，姐姐还有事先行一步”自从雪娆来过暮雪阁之后，就像无事人一样再未提起什么，反常必有妖，小七只想着这妖可别连带上自己　　“姑娘可回来了”玉菊等在暮雪阁院门口神色着急　　“怎的了”　　“刚才奴婢想去后罩房要些入膳的草药，那婆子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让我往后面走，我还想着怎么回事呢，谁知躲起来一看，您猜怎么着，六姑娘在角门见了外男！”　　小七还想着，园子里那个男的再没出现过，这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