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腊八粥

《祀记》上言：“蜡者，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临近年关，陈家上下也忙了起来　　“姑娘，太太让你收拾收拾一块去老太太那呢”玉菊端着茶盏进来说　　“可有说什么事？”　　“那倒是并未，不过奴婢听说大太太娘家人来了的”　　大太太的娘家人在京中，怎的这时来了饶州，来不及细想，披上白狐狸毛斗篷，头上挽个发髻插支玉簪就出门寻吴氏了　　“你还小这样过于素净了些”吴氏看着小七头上的玉簪说　　“娘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何况是在家中，那些实在繁琐”　　吴氏知道小七的性子，也不再言语，掀开老太太屋里的帘子，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小七心中叹气，果然是王仁显，只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穿着蜜合色花纹锦长衣，头戴银海棠珠花步摇，面色红润，同样是表姐妹，相比之下雪琪就有些不够看的了　　“二媳妇和小七来啦，进来坐吧，仁显和娇儿也别站着了”老太太团坐在正中央抱着手炉笑的一团和气　　“这是仁显你们知道的，这是他妹妹仁娇”王氏笑眯眯的冲王仁娇招手　　“今年家中可热闹，王家哥儿姐儿就在这过年，当作自己家”老太太想了想又吩咐周嬷嬷，“绣娘进府裁衣裳的时候也给哥儿姐儿准备几套，娇姐儿的首饰也要新打，就从我这里出”　　王仁显、王仁娇赶忙站起来行礼道谢　　“娇儿不知道，七妹妹的首饰最多，金的玉的自不必说，早听闻妹妹有冠上的红宝石，西域来的，趁着年节，不若给姐妹们开开眼”雪琪掩着帕子笑着说　　小七没想到自己安安静静的坐着也能引火烧身，“凭妹妹有什么好东西，难道姐姐没有，这西域的红宝石可是进內之物，妹妹如何敢有，姐姐可别笑话小七了，母亲您看，三姐姐惯会欺负我”说着摇了摇吴氏的胳膊，撒着娇　　“你三姐姐也是喜欢你才想着你”吴氏笑着对王氏说，“过一阵打钗的姑子进府，让几个孩子去我那挑去，琪姐儿这是喜欢红的，趁着年节多打几个红的如何”　　“那自然是好的，可是不许闹你二婶”王氏回，老太太却阴着脸，按说王氏商女出身，最不缺的就是钱，她女儿前皮子却这般浅，红宝石哪里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左不过是听了谁的话，赶着今天说出来　　小七是真的有红宝石，还是那年吴氏娘家兄弟去西域带回来的，指甲盖那般大，颜色确实极其纯正，这东西稀少，寻常不得拿出来，吴氏给她留着压压首饰盒，回头进了京中临时有个什么，手上也有拿得出手的，她不愿炫耀这些，自然就收在了暗格里，谁想到雪琪竟然问了出来　　雪琪也不是真的知道，只是看不惯她一个庶女要什么有什么，万事比照自己嫡女的标准，又想起吴氏的兄弟曾去过西域，什么好东西没有，更是生气了　　正好这时陈昭春和陈昭栋进门来给老太太请安，自从进了腊月，学院休息，陈昭栋除了进后院请安，再就是关在自己院子里学习不曾出门，陈昭春自从上次被打，彩蝶轩倒是有日子不曾去了，王氏只觉得自己的儿子长进，愈发疼爱起来，老太太见两个哥儿齐头走进来，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催着周嬷嬷摆饭，初八是吃腊八粥的日子，连二老爷也在衙里回来　　“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合该多吃些，栋哥儿读书劳累，可不能亏了”老太太心疼的不住添菜　　“孙儿读书哪里辛苦，祖母操持家中事务，才更该保养”陈昭栋回话　　“就是就是，这腊八粥甜的很，祖母可得多吃点”陈昭春吸着粥大声说　　“都吃都吃”老太太偏疼孙子，看见两个孙子如此懂事，更是欢喜得不得了，王仁显的那个却一个劲往小七这看，因着节日又都是一家人，也没有挡屏风，雪娆看在眼里，面上发笑，小七却暗恨王仁显到底要干嘛，非要害死自己不成　　一顿饭吃得众人心思各异，年节里，吴氏和王氏都忙得脚不沾地，雪琪送给老太太的那个护额做工精致，绣样难得，果然是下了功夫的，再看小七的袜子怕有些不够的　　“你觉得表哥如何？”打首饰的姑子进了府，这几个姑娘相伴着往明阳居去，雪娆贴着小七的耳朵问，外人看起来只像亲密的小姐妹　　“表哥一表人才，自然是极好的”　　“妹妹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就不好了”　　“妹妹年纪小，不知姐姐所说的明白是什么明白，糊涂又是哪里糊涂”　　“看来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了”　　“母亲还在房中等我们，还是快些走的好”小七说着拉起王仁娇，这个王仁娇来了这些时日，每日在亭子上吹风，也不和雪琪雪娆小七说话，常常一个人暗自哭泣，不是林黛玉也胜似林黛玉的了，这样吹风甭说是世家姑娘，就是营地里练武的也受不住，果然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打从来一应补药就没断过，雪娆最是反感，原本哭是她擅长的，遇上王仁娇反倒是哭不出来的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　　腊月二十五，磨豆腐　　腊月二十六，杀猪割肉　　腊月二十七，洗福禄　　眼看着年三十就要到了，小七腻歪在明阳居，逗弄旭哥儿，栋哥儿穿着墨绿色的斗篷带着凉气进来，怕过给弟弟妹妹，就站在门口行了礼　　“娘和妹妹过去老太太那吧，京里来了信，四哥回来了，父亲已然过去了”　　“老四？”吴氏来不及纳罕，招呼着小七和自己穿衣，小七也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四哥的模样，陈昭杰，大房的庶子，行四，听说是最没规矩的，但是大老爷却最喜欢，上京都要带着，母凭子贵，魏姨娘能这样轻狂，少不得有这个儿子，好好的，马上过年了怎的这个时候赶回来